第十一章 旧爱南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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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萧听得“陷身囹圄受尽折磨”两句不觉浑身一震寒声道:“你又耍什么诡计?”韩凝紫退了半步防他施袭吃吃笑道:“你不信就罢何必做出这等模样来唬人?想杀我?好啊我大不了一死你却休想得知莺莺的下落。”
梁萧一时语塞沉默一阵冷冷道:“她的下落与我有什么相干?你这些话留着给云殊说得好。”韩凝紫失笑道:“你这小子骨子里倒是小气得紧可怜柳莺莺一颗痴心却被狗吃了。”说罢拂袖便走。
梁萧脸色微微一变一拍桌案扬声:“韩凝紫你这话若不说明便留下脑袋吧。”韩凝紫飘然回身淡淡笑道:“你们这些恩恩怨怨我也不想多管。不过念着莺莺一片痴心还是告知你一二。一年前莺莺被楚仙流生擒关在九华山中的天香山庄至于其后如何非我所知了不过这般娇美的人儿落入那老色鬼的手里只怕……”她见梁萧两眼精光进出当即住口咯咯咯一阵大笑扬长去了。
梁萧定定望着她背影消失脸色渐渐苍白。不一会儿额上涔涔落下汗来。花晓霜见他眼神恍惚身子僵直如木石不由暗暗担心她虽不明韩凝紫言中之意却也知那人对梁萧极为重要便道:“萧哥哥你没事吧?”梁萧唔了一声掏出一串铜钱扔给伙计也不待找钱便匆匆出门。花晓霜见状忙牵着白驴招呼花生追赶。
梁萧大步流星沿河岸向西走了一段忽而止步在河堤边坐下望着滔滔黄河呆呆出神花晓霜见他神色苦恼不知生何事又不便惊扰他便与花生远远观望。花生早将剩下的酒肉馒头兜在僧袍里此时无话便坐下来吃得高兴。
梁萧对着河水足足坐了大半个时辰终于站起身来回望花晓霜神色犹豫半晌方道:“晓霜只怕我要去南方一趟你屈尊陪我走一遭好不好?”花晓霜道:“萧哥哥你这话可见外了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天下苍生不分南北医者医病北方南方均是一般。”
梁萧神色黯然喃喃道:“你去哪儿我都跟着你?”反复念了数遍露出一丝惨笑。花晓霜忍不住问道:“萧哥哥你怎么啦?”梁萧叹道:“以前也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我也答应过她可惜她做到了我却没能做到。”
花晓霜见他眼中尽是伤痛之色不知为何心中一酸脱口问道:“她……她是谁?”梁萧定定看了她半晌忽道:“晓霜我是一个百死余生的大坏人跟我在一起真辱没了你。”
花晓霜一愣继而眼圈泛红颤声道:“萧哥哥你怎么怎么尽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我不爱听。”说到这里眉梢一颤两点泪珠便滚出眼角。梁萧见她落泪劝她回家的话再也出不了口幽幽叹了口气伸袖给她拭去泪痕说道:“好好我再不说这些话了。”转头望去却见花生嘴里叼着半个肉馒头瞪眼望着自己二人神色惊疑。
花晓霜觉出外人在侧微觉羞赧岔开话道:“萧哥哥咱们去南方吧。”梁萧点点头让她骑上白驴一手牵着走在前面花生负着行李步行在后三人迄逦南行。
梁萧一路上沉默寡言闲下来只是修炼拳剑。花晓霜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深感纳闷无奈钻研医书。他二人说话既少花生腼腆也只得做个闷嘴葫芦好在他性子简单只要有酒有肉也就心满意足了。
走得些许时日三人渡过长江进人皖境这日午时三人到了一处客栈打尖用饭方才就座便听马蹄声响停在客栈之外。那骑士尚未人内声音当先冲入:“伙计两斤米酒十斤牛肉快快上将来爷儿们吃过还要赶路。”声若驴鸣十分响亮梁萧听得耳熟又听另一人道:“雷震老弟不要急那女贼左右是瓮里的王八万万逃不掉的。”梁萧不禁恍然又想起后面说话者乃是“九头鳌”白三元。此人口中女贼当是柳莺莺无疑了一时忍不住侧耳聆听。
雷震一屁股坐定怒道:“此次大家齐心协力非要楚老儿交出那小娘皮不可***楚老儿人老心不老老牛吃嫩草抱着那小淫妇儿不放手哼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白三元一拍大腿恨声道:“对那贱人杀害你我爱子又作下那么多大案轻易放过天理不容。多亏雷老弟来知会白某哼无论如何这回定要楚仙流交出人来!哼不将她剖腹挖心祭奠我儿我就是狗娘养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是不堪污言秽语层出不穷百般诋毁柳莺莺。骂了片刻酒肉皆尽便将剩下牛肉用油纸包了,再要了一葫芦烧酒会钞出门。
他们纵马疾驰不一会工夫花木渐繁。红花绿树间隐隐露出数处飞檐转过一个林子但见前方百花散落迷离人眼花丛中矗着一所青瓦白墙、方圆数里的大庄子。雷震挥鞭遥指道:“白兄那处就是‘天香山庄’了!”白三元见庄子四周花团锦簇楼舍格局恢宏不禁冷笑道:“这姓楚的龟孙子倒会享福。”说话间已到庄前但见庄前广场上两群人对峙而立个个须箕张一触即。南边那群人看见二人有人叫唤道:“雷大郎来得正好!”雷震翻身下马团团作了个揖向雷行空道:“爹爹我与白前辈路上耽搁来得迟了!”
雷行空一点头挽住白三元手臂意态亲密笑道:“白兄弟你肯赏脸前来那是最好不过。楚老大说咱们兴的是不义之师你来说说咱们究竟是有义还是无义!”白三元双眉陡扬慨声道:“有义无义各人心中自有公道当年我奉靳大侠之命与我孩儿在江上捉拿鞑子元帅伯颜不想那女贼不但勾搭上那鞑子元帅并且害死我儿无论为公为私我与女贼都是不共戴天。”
楚宫不待他说完已冷笑道:“白三元那日你当着众人唾了靳飞的面颊今天却又大侠长大侠短。嘿楚某一辈子没见过你这么两面三刀不要脸的。”他存心贬低白三元让他说话无人信服故而搬出旧事损他。白三元却神色一黯颓然道:“不错当日小老儿确是猪油蒙了心做出那等没脸没皮的勾当。靳大侠肝胆照人那是天上神佛一般的人物白三元给他舔脚也不配。那日之后小老儿日夜扪心自责但又没脸再见靳大侠与他并肩杀敌。数月前听到他殉国消息小老儿真恨不得一死了之随他于九泉之下……”说到此处他猛地掉转手臂重重一拳打中口唇三颗牙齿应手而落嘴里鲜血长流。
雷行空惊道:“白老弟何以如此?”白三元流血沾衣一膝跪倒大哭道:“我这张嘴唾了靳大侠罪该万死便是割舌断喉也难赎万一只是我儿大仇未报难以甘心。今日若能杀了柳莺莺那贱人小老儿立时摘下这颗脑袋祭奠靳大侠在天之灵!”在场南北武人见他口血流得遍地其状好不凄凉再想起家国仇恨纷纷动了义愤之心喊骂呼喝向庄门奔去。楚宫未料出言讥讽反而弄巧成拙眼见群情汹涌不由脸色大变。
雷行空见此情形蓦地瞳目大喝声若霹雳将场中喝叫一时盖过场中一寂只听雷行空沉声道:“所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女贼为非作歹干尽无耻勾当。嘿楚仙流铁木剑虽利却也未必压得住一个理字。”雷震跳将出来大声道:“不错楚家不讲理咱们也不必跟他讲理!”
楚宫冷笑道:“雷老大你如此说摆明是要以多为胜灭了我天香山庄么?”雷行空冷笑道:“楚老大你这么说那就是打定主意不想讲道理了?”楚宫自觉失言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眼见双方一触即人群中忽地走出一人叹道:“如今国家沦亡山河破碎众位何由斤斤计较于此等小事?不如齐心协力加入义军如靳大侠和云公子一般报国杀敌!”众人举目望去来的不是别人却是何嵩阳但见他鬓苍苍竟是衰老了许多。
何嵩阳神色凛然又目视楚宫道:“楚兄那贱人不过一个江洋大盗天香山庄世代清白何必为这贱人与江湖为敌。不如将她交出大家三人对六面数出她的罪过然后剖腹挖心。一则解了大家的冤仇不伤和气;二则伸张了江湖正气;三么这贱人与梁萧那魔头曾是一路不妨拿她祭旗大家结成一支义军奔赴江西与鞑子大战一场也好过为这些小恩小怨埋没了大丈夫的志气!”
群豪听得这话哄然叫好有人大声道:“听说云殊云大侠尚在人间可有此事?”云殊死守襄阳屡摧强敌堪负天下之望江湖中人无不折服听得这话群豪个个屏息望着何嵩阳眼中满是期盼之意。
何嵩阳见此情形心中激动慨声道:“何某当日相助官府犯下许多错事如今山河破碎方悟向日之非且有幸投人云大侠靡下此次前来正是奉云大侠之命招集众位豪杰以图义举。常州一战云大侠得异人相救死里逃生如今率领舟师正与鞑子在海上鏖战;文天祥文丞相也逃出鞑子魔爪在江西聚集数十万大军与鞑子一决雌雄如今可说形势大好相信不出两年时光便可恢复大宋江山。”
群豪听得云殊尚在人世无不振奋又听说兴复在望更是欢欣鼓舞纷纷嚷道:“有云大侠在一日鞑子休想得逞!”“不错云大侠武功盖世韬略过人有他领袖鞑子兵都是草纸糊的不堪一击!”众人越说越是气壮人人摩拳擦掌恨不能立时便上沙场厮杀一番。
雷行空此番前来为的只是纯阳铁盒对这家国之事全无兴致但他老奸巨猾见此情形大声道:“何老弟说得有理咱们先拿女贼再杀鞑子扬我大宋威风。”众人此时个个头脑犯热只想寻个地方出气听他一说齐声叫好。楚羽见状叹道:“大哥公公说得是那贱人作恶多端要想保她千难万难三叔这么大把年纪怎么还这么糊涂难不成他真被那女贼迷惑了么?”她虽敬服楚仙流但日日听雷震等人诽谤加上始终以为儿子乃柳莺莺所杀怀恨在心久而久之不禁动了疑念只当楚仙流人老心热贪恋柳莺莺的美色不愿将她交出。
楚宫微一迟疑摇头叹道:“三叔一言九鼎他说不交人那就不交人除非有人胜得过他的铁木剑!”众人面面相觑场上为之一静忽有人嚷道:“一个人不成难道不能两个人么?”雷行空也道:“不错众人同心其利断金楚仙流就算有通天的本事能挡得住这许多好汉吗?”众人纷纷附和起来楚氏众人无不变色纷纷握紧剑柄。
楚宫见事已至此嘿道:“好各位既有这份胆量请。”左移两步让开大门。他若执意阻挡众人或许真来个横冲直闯谁知他一反常态竟让开大门雷行空甚是惊疑:“楚仙流尚未露面门中虚实难知只怕设有恶毒陷阱若是进去难免上当……”一时踌躇不前。雷震却转过身来大声道:“便是沙场杀敌咱们也是不怕哼天香山庄也算不得什么龙潭虎穴咱们这就进去别让人瞧小了!”众人听他这番话大觉胆粗纷纷鼓噪便要杀上。
楚宫瞧着雷震背影双目忽地一亮笑道:“雷兄厉害哈哈佩服佩服!”雷震转过身来冷笑道:“不敢雷某别的没有就是有些胆子!”楚宫笑道:“不是这个楚某佩服雷兄背脊上写字的功夫。”雷震面色一沉道:“楚老大你胡说些什么?”
楚宫话一出口众人目光尽皆投到雷震背上只见他衣衫之上沾满油渍初看只当是不留神泼上的脂油细细一看却是四个大字:“我乃蠢猪!”龙飞风舞甚是潦草仿佛某人吃过饭后随手用残脂剩油抹上去的先时没有浸透不甚分明此时经风一吹油光明亮凸现出来。众人看得清楚惊诧之余又觉好笑一是议论纷纷雷公堡一干人的脸色却是说不出的难看。
雷震听得众人议论偏又不明所以心头惶惑左顾右盼全没了方才的气势。楚宫笑道:“雷老大既然你自认蠢猪老夫生而为人也不能与你一般见识……哈哈哈请!请!”将手一伸指着墙角一个狗洞。雷震怒道:“放你妈的屁你才是蠢猪!”将拳一晃便要扑上与他放对却听楚羽叫道:“大郎怪
不得他只……只怪你的衣服!”说罢面皮涨红。雷震瞪眼道:“怪衣服?衣服会骂人么?”楚羽又气又急却不知如何答他。白三元与雷震交情不浅心一热上前道:“雷兄你脱了外衣瞧瞧!”雷震略一错愕三两下扒掉外衣定睛一看顿时傻在当场。
白三元此时背对群豪众人目光又落到他背上有人一字一句念道:“我放狗屁!”话一出口其他人哄然大笑那人缓过神来不禁窘道:“不是我放狗屁是白三元放狗屁!”白三元怒火陡生掉头认出那人冷道:“鹿大樵老子跟你无怨无仇干什么出口伤人?”踏上一步眼露凶光鹿大樵脸色白抗声道:“你背上能写就不许人念么?”白三元脸色一变慌忙脱下衣衫只见上面油渍淋漓写着“我放狗屁”四字观其字迹与雷震背上所写出自一人手笔。
雷行空当着南北豪杰大感脸上无光向雷震劈头喝道:“怎么回事?”雷震拭去额上密密一层冷汗颤声道:“孩儿全……全不知情。”众人听得这话无不骇然:“白三元武功平平倒也罢了雷震却是响当当的角色被人在背上写了字竟不自知那人武功之强当真匪夷所思。”
白三元气愤欲狂两眼喷火大声叫道:“究竟是谁?有种三刀六眼跟老子拼个死活藏头露尾暗弄手脚算什么好汉?”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默然白三元眼见无人出来气势更足一顿足还要喝骂
听一个声音朗朗传来:“你背后骂女人便算是好汉吗?”
众人听得这话回头望去但见二男一女牵着毛驴逶迤而来那两名男子一僧一俗俗者年约二十飘逸俊朗白衣磊落乌疏挂斜斜披在肩头一把绿竹长剑斜插腰间数十条细竹丝若有灵性在他指间活泼泼乱跳结成一只奇形竹环他口中说话手中结环一路走来也不看上众人一眼。
白三元与雷震对视一眼想起方才落脚吃饭见过这三个男女心头一震齐齐色变白三元喝道:“编竹子的……”来人正是梁萧闻言笑道:“我不编竹子专来编人。”白三元一愣怒道:“管你编什么?这衣上字迹是你写的?”梁萧一晒淡然道:“我写的什么字?”白三元脱口应道:“我放狗……”雷行空急喝道:“白老弟!”白三元一惊硬生生将那个“屁”字咽了回去瞪着那人心道:“妈拉个巴子几乎又着他的道儿!”他丢尽脸面越想越是不忿操起铁桨与雷震交换一个眼色忽地齐身纵出一左一右猛扑上去。
梁萧仍不抬眼手中两根竹丝哧哧两声激射而出白雷二人但觉手腕刺痛纤纤竹丝已自二人“列缺穴”钻人又从“神门穴”透出二人半边身子麻木惊怒交集方要挣扎哪料梁萧内力附在竹丝之上一人二人身体立时顺着经脉游走“列缺”属“手太阴肺经”“神门”属“手少阴心经”心肺二脉牵一动全身二人直觉心悸气紧浑身酸麻白三元铁桨呛啷落地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气。
众人无不大惊正要救援梁萧十指颤动将二人臂上两根竹丝结成细环挂在手上大竹环上。群豪各挥兵器四面呼喝涌上梁萧沉哼一声左右盘旋手指用上“碧微箭”的功夫将手中细长竹丝激得八方飞出仿佛灵蛇游空莫可闪避。一时间四周人尽被刺穿列缺、神门二穴惨叫声响起一片。梁萧指间变化奇快一边出竹丝一边结成细环扣入大竹环内。不到片刻工夫竹环之上便挂了十多名壮汉一个个龇牙咧嘴偏又身不由己亦步亦趋随梁萧步子转动。其他人等无不胆裂四散奔逃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一别数载梁萧满面风尘容貌已变众人虽然惊疑仍未将他认出雷行空喝道:“编竹子的你到底所来何为?”梁萧笑道:“早告诉你了我不编竹子专来编人。”楚羽眼尖猛可认出他来惊道:“是你你来救那贱人么?”梁萧笑道:“你骂得好我记下了这贱人二字呆会儿定要一笔一画刻在你脸上!”楚羽见他脸上带笑语气却冷若寒冰心头顿时打了个突。
梁萧这一摆明车马其他人也认出他来何嵩阳睚眦欲裂厉声喝道:“梁萧贼子果真是你!”众人听得这话无不大惊要知伏牛山一战梁萧杀伤甚多南朝武人一旦提及无不失色。孰料此时此地竟遇上这个煞星不觉人人心头打鼓东张西望看是否来了大队元军。
楚羽夫妻连心见丈夫落入人手又疼又怒蓦地娇叱一声挥剑刺向梁萧。梁萧不待她近身将竹环挂在左臂右手抽出竹剑拍中楚羽剑脊楚羽虎口酸痛长剑偏出当即身随剑走一招“寒鸦穿林”长剑斜掠而出梁萧竹剑随之递出但却快了半分堪堪点中楚羽曲池穴楚羽手臂一软长剑脱手眼前忽地一花竹剑如鬼如魅已落到她鼻尖之上楚羽血冷如冰心中只有一念:“他怎么练成这等剑法?”
雷震见妻子被制偏又无力相助惟有破口大骂。梁萧却笑视楚羽道:“你记得我方才说的话么?”
楚羽咬牙不语梁萧道:“我说话算数先在你左脸刻个‘贱’字再在你右脸刻个‘人’字包你左右对称一辈子也抹杀不掉!”
众人心头一寒望着楚羽均想:“楚三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但若脸上多了这两个字日后可休想见人了!”雷家众人惊怒交进纷纷大骂楚宫虽恼楚羽女生外向但终是兄妹一场见此情形也不由心生恻隐但终究人在敌手一时主意也无!
梁萧一意立威正要动手花晓霜忽道:“萧哥哥不成!”梁萧皱眉道:“你又要拦我?”花晓霜脸色苍白摇头道:“好我……我不拦你只是告诉你倘若有人在我脸上刻这么辱人的字我一定不想活了!你这么做比杀了这位婶婶还难受她的亲人天天看着也必然十分痛苦你是舒心快意了却累了别人一家如果这么做你……你就不是好人!”梁萧心道:“我本就不是好人!”斜眼睨去却见雷震虎目中泪光闪闪不觉心头一软:“这人虽然鲁莽倒也是条重情汉子。”竹剑一翻左右开弓打得楚羽双颊肿起悻悻道:“滚吧!”
楚羽逃脱一劫默然后退梁萧将长剑挑给楚羽喝道:“拿去分香剑术也不过尔尔!”楚羽接下长剑脸色惨白如纸。天香山庄一众高手听得这话均露出悲愤之色。花晓霜见梁萧放过楚羽松了口气又望着他手中那串大汉道:“萧哥哥他们的穴道若是伤得久了势必心肺受损你……你也放了他们吧。”纤纤素手搭上梁萧左臂眼中满是乞求之意。
梁萧避开她的目光花晓霜却只是晃他手臂柔声道:“萧哥哥!”梁萧手臂攥着大竹环大竹环连小竹环小竹环又穿着众人穴道故而花晓霜每晃一下众人便觉痛彻心肺哎哟惨叫花晓霜连晃三次众大汉便齐叫三声。花晓霜猝然惊觉甚感过意不去歉然道:“哎哟对不住啊!”梁萧观她神色终是无可奈何叹道:“罢’了。”将竹环放开竹环没了内劲支撑众人当即恢复气力挣断竹丝但经过这番折腾个个气色委顿再无打斗之能。
梁萧生平快意恩仇今日却屡被晓霜掣肘心中气闷。目中精光进出凝在何嵩阳身上缓缓道:“何嵩阳你既是云殊部属怎地还要和柳莺莺为难难道不知道他们的交情么?”何嵩阳呸了一声冷笑道:“狗鞑子放屁云大侠胸襟可比日月岂会和这种女人有交情?”
梁萧目不转睛凝视他半晌皱眉道:“此话当真?”何嵩阳朗声道:“若有半字虚言叫我不得好死。”梁萧面色一沉寒声道:“胡说八道云殊于柳莺莺有救命之恩柳莺莺感他恩德以身相报此事你和雷楚两家俱都亲见难道有假?”何嵩阳见雷行空父子和楚宫兄妹均有疑惑之色心中大急怒道:“狗鞑子才胡说八道云大侠一生清白如今已有婚约在身。你若再辱云大侠的清名何某虽然不敌也要豁出这条命和你见个死活。”
梁萧瞧他如此斩钉截铁也不由微感疑惑沉吟道:“你说云殊有了婚约?”何嵩阳大声道:“不错。”
梁萧道:“那他可知莺莺困在庄里?”何嵩阳眉尖一挑寻思道:“云大侠虽然不知此事但便是知道也岂会与这女贼为伍?狗鞑子居心叵测一心污损云大侠的清誉哼老夫岂能叫他得逞。”当即朗声道“云大侠当然知道他还告诉何某这女贼是死是活与他都不相干。”
梁萧脸色一变寒声道:“他当真如此说?”何嵩阳扬声道:“千真万确。”话一出口在场诸人齐齐喝了声彩。梁萧脸色铁青沉默半晌忽地哈哈大笑一声笑罢目视何嵩阳沉声道:“我今日且留你性命去见云殊知会他一声:‘我梁萧瞧不起他’。”何嵩阳却冷笑不答心道:“云大侠如何岂容你狗鞑子评判?”
梁萧神色忽明忽暗变幻数次蓦地长吸一口气了沉声道:“好既然云殊不救我梁萧来救。”顿了顿声音陡地一扬:“楚仙流晚辈梁萧求见。”声音悠长响如惊雷轰轰隆隆向庄内滚去片刻之后方才传来隐隐回声。众人听得这声无不失色。
梁萧一声叫罢庄内却久无人答不由眉头一皱蓦地迈开大步走向庄门。楚宫忽地跨上一步森然道:“且慢。你方才口出不逊瞧不起分香剑术是不是?”梁萧冷道:“不错分香剑术不过尔尔!”楚宫双目怒睁手挽剑花直刺过来。梁萧竹剑挥出轻描淡写压在楚角剑脊之上。这一剑深得归藏剑中“兑剑道”之法意兑者沼泽其要旨之一便是由内力中生出无穷黏劲封锁对方兵刃。一时间楚宫手中钢剑仿佛陷人极黏稠的淤泥中无从使力不觉大吃一惊收剑疾退。梁萧举步跨上竹剑贴在他剑上随他东西倏忽之间二人进退如风飘出数丈之遥楚宫始终无法摆脱分毫顿时想起当日云殊也曾用此奇法将自己长剑压住心头不觉慌乱起来。
楚羽终究出身楚家见兄长当众受挫娘家百年声威便要堕地再想起方才受辱情形大生同仇敌汽之心飞身纵出一剑飘飘刺向梁萧胁下。梁萧足下一旋竹剑横摆将楚宫带了个踉跄撞向楚羽的剑锋。楚羽心下大骇半途中硬生生将长剑横移四寸正好送到楚宫剑下这一下早在梁萧算中当即竹剑猝沉只闻金铁交鸣又将楚羽长剑粘住。
“天香双剑”垂名武林三十余载今日却被后生小辈用一把竹剑制得动弹不得一时众皆愕然。便在此时忽听庄门处传来一个女子声音:“爹爹‘云横秦岭’;姑姑‘香兰含笑’‘春水盈盈’!”
常言道:“病急乱投医”。楚氏兄妹听得这话也不顾真假楚宫使招“云横秦岭”身形微转长剑带着刚疾之劲飘然一横;楚羽剑尖乱颤仿佛兰花吐蕊一般正是招“香兰含笑”。梁萧只觉这两把剑跃跃欲起方要催劲压服忽见楚羽腰肢婉转以腰带肩以肩带臂以臂带剑剑上劲力瞬间变化三次。
梁萧虎口一热竹剑微微弯曲情知如此下去竹剑势必折断只得劲力内收。楚氏兄妹剑上一轻两把精钢长剑倏然收回。场中顿时彩声雷动。
梁萧目光一转遥遥望去却见一名蓝衫女子婷婷立在庄门之前梁萧见得此女心神陡震脱口叫道:“是你?”这女子不是别人却是楚婉她眉目姣好如故只隐隐透出愁意梁萧正要问她二王消息楚婉却已娓娓道:“三叔公午睡已醒特命我相邀各位入庄一叙!”
梁萧只得将到嘴的话咽进肚里将竹剑插回腰间大步进门楚氏兄妹自知阻挡不住无奈左右让开。一群人各怀主意鱼贯入庄顺着青石小径前行只见庄内百花盛放左一簇蔷薇右一丛蜀葵东有剪春罗西是满地娇十样锦在前美人樱落后;夜落金钱乱如斑斓豹纹、缠枝牡丹艳若倾城佳人缤纷错落争奇斗艳。众人娇色满目芬芳沁脾一时心旷神怡争斗之心不觉大减。
行出二里有余前方路尽只听水声叮咚一道碧玉也似的清泉泻出石隙白花间流过独木小桥飞架其上桥对岸花木摇曳掩着一座粗粗搭就、拱梁曲柱的八角小亭梁柱之上尚有如鳞松皮未曾剥落。
梁萧尚未过桥便听有人朗朗吟道:“处世若大梦胡为劳其生所以终日醉颓然卧前楹觉来盼前庭一鸟花间鸣。借问此何时春风语流莺……”尚未唱完一个娇媚女声烦乱道:“酸里酸气难听死了!”梁萧听得这声音心神一震定在当场。
只听吟诗那人哈哈大笑笑声如龙在天清壮苍劲说道:“楚某不论说什么都是酸的但想必梁萧放个屁也是甜的。”那女声啐道:“你才吃屁!”梁萧心中扑扑乱跳分花拂柳缓步过桥但见楚仙流抱膝坐在亭前石阶上意态疏懒揽杯远眺。离他不远处一名绿衫女子背向俏立一双素手捂着双耳肩头起伏似乎怒气未平。
梁萧望着那女子背影心中竟有隔世之感方要举步但步子僵硬欲要叫喊嗓子间又似哽着什么出不得声。那女子听得脚步声起转过身来刹那间容光四射身边百花都失了颜色她目光转动忽地落在梁萧身上呆了一呆而后娇躯一震出一声娇呼好似乳燕归巢一头撞向梁萧怀里。花晓霜站在梁萧身后见此情形吃了一惊双眼睁得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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