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和谐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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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萧疯也似狂奔脑中空白一片也不知奔了多久双腿忽地虚软一个趔趄跪倒在地知觉一点一滴浮了上来又感到先时那种撕肝裂肺的痛楚。他的眼前雾蒙蒙一片胸口鼓涨难言似要爆裂开来。一霎那他突然明白为什么秦伯符宁可拼死一战也不肯让晓霜与自己相见?为什么凌水月不肯让释天风提到晓霜;为什么云殊又如临大敌只因为晓霜已经死了所有人都心怀恐惧不知道他悲怒之余又会干出什么蠢事。
也不知跪了多久一阵柔风拂过他的头顶梁萧抬起泪眼但觉四面夏花烂漫阳光妩媚。鸟语啾啁泉水流泻;溶溶池沼映出无心白云。一草一木一泉一石均是安宁祥和自己身处其间益突兀不堪似与这天这地格格不人相形之下悲哀者更加悲哀孤独者更加孤独。蓦然间他心头掠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莫非老天爷早已厌弃我了么?”种种往事从心头流过:孩童之时上天便假手萧千绝拆散他的爹娘;在天机宫苦学算数破解天机十算却又解不出最后一算;而后一场大战害死阿雪;先让他母子重逢偏又让他亲手杀死母亲;现如今竟让他失去了所有的爱人;即便到此地步老天爷还不肯罢休当他痛苦失意之时天地间偏偏生机勃鼓舞欢欣便似一群无耻的看客幸灾乐祸弹冠相庆。
梁萧越看越怒陡然间跳将起来运足掌力向天空猛力劈去。六大奇劲天弧掌力鲸息功但凡能够使出的功夫尽都使了出来掌力指劲一道接一道地冲上天空又在空气中悠悠散去。
了千余掌梁萧筋疲力尽扑倒在山坡上心头一片茫然:“武功又如何?算学又如何?纵然武功冠盖古今也救不了亲友爱人纵然算尽天地的奥妙也算不清自己的命运。”霎那间他心灰意冷将头深深扎进泥土泪水纵横将土壤点点濡湿。
迷迷糊糊也不知躺了多久醒来时晨曦初露已是黎明。梁萧头痛欲裂嗓子好似火烧火燎一般他爬到溪边喝了点泉水略略清醒了一些跌跌撞撞下了山坡踅进一处密林林中浓阴蔽日幽暗无光枯死的老树比比皆是蝙蝠在树间飞来飞去毒蛇盘绕树梢咝咝吐信。
梁萧走了数步双腿再没了前进的气力靠着一棵枯树坐下来败叶飘落头上也不知拂去。没过多久往事一幕幕又从心底浮上来他力图不去思想但越是躲避那景象就越清晰。梁萧只觉脑子似有一把大锯嘎吱嘎吱不断拖动禁不住抱头伏在地上不绝呻吟。这一瞬间他实已到了崩溃的境地迷蒙中指尖忽地触到一段硬硬的东西抬眼看去却是一截枯枝不知为何他心头动了一下不自觉握紧枯枝随手在苍碧的苔醉上写下一道算题立而后破顷刻解完一题又忙不迭地立下第二题这般自问自答他的心智被艰深的算题吸引住竟尔暂且忘了痛苦。
如此这般梁萧不分昼夜沉浸于算题之中不让心灵有丝毫空隙思索世事。他在四周密密麻麻写满算式写了又抹抹了再写饿了便抓身边的苔藓菌类充饥渴了便舔一舔枯叶上的露水。不知不觉间他将心中对天公的怨怒付诸笔端列出一道又一道的奇算怪题:或是搅乱历法让日月逆行、星宿错位;或是乱设水利令江河倒流、移山填海;甚至于浑天之内将直者变弧圆者变直恣意曲折不循常规。自古以来世人深以为然的天地至理尽在他笔下歪曲分裂混沌一团。原本他身为当世第一数家也知纸上谈兵于事无补但此时满腔孤愤无处宣泄偏要逆天行事穷思极虑挑战苍天。
枝桠间影移光转微暗还明不知不觉变幻了三次。梁萧这时算完一题心头微动回头观看前算忽地目瞪口呆。原来他觉不论题目如何颠倒错乱但要得出结果所用算法都须简捷优美仿佛行云流水一般和谐自然;不论他怎样抗拒天地算到最后算法总不免归于和谐。征忡良久一个念头从他心头闪过令他甚是惊惧:算学取法于天地也归于天地;算学之和谐就是天地之和谐;天地法则虽能一变再变但其中的和谐却是恒久不移的。
想到这里梁萧只觉浑身虚软、搁下手中枯枝几乎失去了一切斗志昏昏默默间脑中似有一个声音轰然震响:“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天地之行无知无觉溶溶泄泄和谐自然何论什么善恶?你梁萧不过一介微残之躯立身于天地之间与微尘无异所谓半生坎坷不过是天地运行之一瞬你自以为苍天弄人也不过是自作多情罢了……”
刹那间梁萧的心灵生出极大变化耳闻目见只觉即便这死气沉沉的阴森老林也突然有了无穷意趣。他甚至听见了蝙蝠捕猎时的叫声毒蛇交尾时的异响;他明白看到繁茂的树枝间到处是败叶枯枝隐现颓机;而枯死的老木正在长出细小的嫩芽蕴藉生意。就在此时此地生与死盛与衰循环不绝处处透着无上和谐。
洞悉默想间梁萧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但觉生平爱恨纠缠、恩怨交织都不过是天地之间的和谐运行一味哀伤难解于天地无碍不过自伤自怜。一念及此他终于长长叹了口气抛开各种思虑背靠大树吐纳呼吸过得许久恢复了些许精力慢慢站起来走出林子。但见林外旭日初升朝霞明灭不定柔和的晨曦照在他身上瑰丽如金。
他在山间默默走了一程。忽觉身后劲风陡起反手一抄将七颗铁弹子一并捞在手里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站了两人均是汉人装束其中一个白脸汉子拿着一张银铸弹弓脸色惨白双手颤。梁萧皱眉道:“二位是谁?为何背后伤人?”二人对视一眼那白脸汉子咬了咬牙大声道:“我背后伤人也没什么不妥?姓梁的我认得你。你灭我故国杀我同胞血性男儿尽可得而诛之?既然失手那么杀剐听便皱一下眉头的便不算好汉。”他方才这手“七星联珠”一七弹打上下三路鲜少有人避开谁料此番暗中出手竟被梁萧随手接住他深知遇上如此强敌势必无幸是以放出豪言即便身死也要落个硬气。
梁萧淡然道:“说的好原来是背后伤人的好汉。”白脸汉子被他一语道出自相矛盾之处面皮一热。另一豹髯汉子忽道:“梁萧你瞧这是什么?”摊开手掌却是一串羊脂玉珠。梁萧不由神色微变这串玉珠浑圆莹润正是昆仑山出产的美玉琢磨而成他与风怜相处日久识得是她贴身之物平素挂在腕上不离须臾梁萧不由心头一震:“糟糕我只顾自己伤心竟将她忘了。”
豹髯汉子见梁萧神色冷笑道:“你认清楚了么?珠串的主人已被秦天王拿住了!哼有胆量的便去天机宫一会天下英雄?”白面汉子也道:“对咱们奉命前来寻你告与此事但若咱俩午时不回那女子便有性命之危。”梁萧知他二人一唱一和只为脱身所谓午时不回多是诈术。但他此刻无心计较想了想挥手道:“你们留下珠串回去告诉主事之人辰巳之交梁萧来天机宫拜会。”那二人面有喜色交纳珠申正要转身离开。忽听梁萧道:“使弹弓的你叫什么名号?”白脸汉子一愣道:“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我乃罗浮山‘银弹落月’张青岩是也。”梁萧冷笑道:“银弹落月名号倒也中听!”张青岩听出他言下之意:名号中听本事却未必中用不由得甚感羞怒。却听梁萧道:“银弹落月这弹子还你。”一挥手七颗铁弹鱼贯射出。张青岩伸手欲接谁料那串铁弹犹如一条小蛇半空中噢地一扭从他手底滑过哧啦啦一阵响尽数钻进张青岩盛放暗器的鹿皮袋里。
这一手算计精准神乎其技那二人望着鹿皮袋面无人色。梁萧悟通“谐之道”牛刀小试微觉满意当下抛下二人大步去了。
走了一段路梁萧觉原来自己这几日始终留在括苍山未曾远离。便打了一只山鸡裹泥烤熟就着山泉吃了。吃喝已毕他调息了一个时辰辰时将到便迈步向天机宫走去。不一时遥见怨侣双峰隔水相对。梁萧胸中一痛:“山水如故人事已非怨侣双峰尚存世间情人安在?”想起少年时听花慕容念过的那古诗不由得暗自念道:“迢迢牵牛星皎皎河汉女。纤纤擢素手札札弄机杆。终日不成章泣涕零如雨。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梁萧一颗心随那诗韵古调低回宛转久久难平:“牛郎织女纵是堪悲堪怜犹能隔水相望而我不远万里重返中土欲要瞧上晓霜一眼却已不可再得了。”想到此处不自禁泪眼迷离但怕附近潜伏对头被仇家瞧见懦态徒添羞辱。当下抹去泪水走到东峰之前将身数纵上到峰顶峡中长风西来激得他衣飒飒作响。梁萧蓦地向着东方划然长啸啸声逆风远送引得群山回响经久不绝。
片时工夫便见一叶千里船自上游飘下“池鹤”叶钊立身船手把两支龙角驶至怨侣峰下停舟叫道:“叶钊奉宫主之命特来相迎阁下请上船吧。”梁萧见他神气冷淡心神一黯叹道:“不才再蒙叶公引渡幸何如之。”叶钊听得这话不觉想起来二十多年前也正是自己将那小小顽童一手渡至天机宫中而今人移事改恍若幻梦。正自嗟叹忽见梁萧挽起长衫自怨侣峰顶笔直纵下不由大吃一惊脱口道:“使不得!”
却见梁萧来势不止半空中忽地一展大袖拂了三拂劲若有质拍得水面涟漪四起劲气反激回来又将他托住三袖拂罢梁萧已轻飘飘落在船尾千里船半点晃动也无。叶钊暗暗喝彩心中好不惋惜:“此人空负不世神功却没用在正途。”摇了摇头旋即掉转船头叹道:“梁萧你此番前来还算光明正大。”梁萧道:“天机宫光明正大我自也光明正大。”言下之意:光明正大俱都光明正大若是使奸弄诡那也奉陪到底。叶钊听出弦外之音沉吟道:“此去前途多变只怕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梁萧听得他告诫之意默不作声盘膝坐下。叶钊见他心意已决不胜喟然当即开船逆流而上经六龙瀑过彩贝峡不一时便至小镜湖。梁萧举目望去只见天机三轮转动如故岩壁上两行斑驳巨字仍是气象万千只是栖月谷口多了一座巨大木台如一条长舌伸人湖中百余根合抱巨木插入湖水将台面牢牢撑住台上稀稀落落站了两百来人均是武人装束。叶钊扬声道:“梁萧这座落水擂台正是为君而设!”
梁萧暗自苦笑口中却闲闲地道:“天机宫真有造化之功这座木台非大手笔不能为之也。”撩起袍子将身一纵燕子抄水般掠过数丈湖面登上木台。众豪杰已然约好要一煞他的威风他前脚踏上便听众人齐声暴喝声若响雷震得谷应山鸣。
梁萧面对千军万马也未曾惧过闻声只是笑笑目光投向人群一眼便看到风怜她碧眼雪肤立身人群尤为显眼花镜圆靠在她身旁手牵风怜衣角意态亲密。风怜见了他心中狂喜欢叫道:“师父!”梁萧双眉陡挑峻声道:“可受了欺负?”风怜激动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摇头梁萧心头略定正待细询却听一声怪笑释天风从人群中蹿将出来一拳直捣梁萧面门笑道:“梁小子几天不见送你个见面礼儿。”梁萧伸袖一拂扫中他手腕释天风拳头偏出胸口微露破绽。释天风一惊不待梁萧出手相攻后跃丈余双眼瞪着梁萧怪叫道:“奇怪奇怪这招大大的奇怪。”
梁萧这一拂用上了“谐之道”。故而释天风只觉几日不见对手似又高明几分不由喜道:“再来。”纵身欲上风怜急道:“释天风你又耍赖么?”释天风怒道:“女人家就是斤斤计较耍赖便耍赖何必定要加个又字?”风怜冷笑道:“谁叫你男人家记性不好。你再纠缠我师父我就把你的丑事逐一抖将出来叫你在江湖上没脸。”释天风怒道:“打你小丫头的臭嘴我有什么丑事?哼你说我有什么丑事?”
吹胡子瞪眼极尽威胁风怜心里害怕不敢开口。凌水月却有顾忌插口道:“老头子你乱叫什么还不退开!”释天风见妻子话只得哼了一声悻悻退下。
这时忽听人群躁动一行人自石阵中鱼贯而出走上木台花清渊在前后面随着童铸、秦伯符、杨路明三叠七年来白鹤左元丹顶鹤修谷先后病殁池鹤叶钊撑船不在其中。
花清渊走到近前却是两鬓如霜额上眉间皱纹深刻眸子含优不复当年精神。梁萧望着他不觉生出悲来:“不过十余年光景他竟老成这样?”见其父更思其女不觉胸口一热脱口叫道:“花大……”但又猝然惊醒将“叔”字硬生生咬在齿间拱手低头涩声道:“花大宫主别来无恙?”花清渊也双手微抬本欲上前扶他听了这话终又无力垂下长叹道:“梁萧你真不该来!”梁萧道:“师徒有亲不得不来。”言讫忽有所觉侧目望去但见花无媸不知何时已到人群之后负手默立她养颜有术十年风霜也未在脸上刻下多少痕迹。花慕容则立在一旁较之云英未嫁时丰腴许多雨润红姿更添娇艳怀中抱了一个稚幼童儿肌肤雪白嫩弱堪怜。
场上寂然时许花清渊缓缓道:“梁萧你这次前来有何打算?”梁萧不料他问得如此委婉怔了征道:“别无它求但请放了小徒。”花清渊一怔忖度此人素来狡黯难缠哪有这般轻易放手迟疑片刻脸上露出不信之色摇头道:“你不要诳我晓霜之事过错尽都在我。若有怨怪只管冲我来勿要迁怒他人。”
秦伯符忽地正色道:“宫主此话大为不妥。对着天下豪杰宫主的过错便是天机宫的过错若要怨怪咱们都脱不得干系。何况晓霜之事要怪也怪韩凝紫怎能怪你。”花清渊神色一黯道:“可……”秦伯符知他想说什么截口道:“再说你与晓霜本是父女血浓于水梁萧大可怨怪天下之人却独独不
能怨怪于你。”花清渊无言以对。梁萧见众人误会已深只得道:“花宫主我当真别无他念只请放了小徒。”众人只是冷笑均想:“此人行事不择手段。如今谁知他心中念头保不定我们前面放人他后面就变了脸色清算旧账。”梁萧瞧众人神色心知难以善了一时皱起眉头忽听人群中有人叫道:“姓梁的狗贼你何必这多废话?有能耐的自己抢人回去啊!”梁萧听来耳熟放眼望去只见贾秀才混在人群中大呼小叫。池羡鱼立身在旁拈须冷笑只不见金翠羽和白不吃的踪影。
梁萧眉尖一挑笑道:“贾兄主意大妙恭谨不如从命。”身形骤晃已到风怜身前群豪惊声怒叱纵身欲扑眼前又是一花却见梁萧挽着风怜转回原地除了身侧多了一人足下便似从未动过。他这一来一去直如天马行空除了寥寥几人无人看清他怎生出手。群豪俱感惊惧场上一寂。池羡鱼瞧得气氛不对朗声道:“诸位莫慌这台子三面环水贼子本领再大也休想遁走。咱们人多势众一人给他一刀一剑便叫他难防。”众人点头称是气势却已弱了。
贾秀才摇起破扇嘻嘻笑道:“池老大说得是这叫做前当猛虎后有雷池进也进不得退也不得退进一步必成丧家之狗退一步则变落水之狗更好痛打。哈哈除非它背生双翅飞过去不过狗插双翅便叫不得狗了。”释天风奇道:“不叫狗?那叫什么?”贾秀才笑道:“释岛主问得好狗生双翅当然叫做飞狗了。”众人哄然一笑气势又复高涨。
梁萧眼见一水茫茫无舟无楫忖度自己脱身不难若带上风怜却有不能。思忖间忽听风怜低声道:“师父其实……我是故意让他们拿住的。”梁萧奇道:“这话怎讲?”风怜脸一红低头道:“那天你急忙忙走了我骑马追赶也役赶上。我怕你想不开又急又怕。后来我见秦伯符和释夫人乘马过来便想他们人多势众若要找你容易许多是以上前挑衅故意让他们捉住并告诉他们你已知花小姐的消息进括苍山去了。他们听了怕得要死严加防范不说还派了许多人手寻你。”说到这里她看了花镜圆一眼花镜圆也正瞧着她风怜微笑道:“也多亏圆儿说项这里人待我都挺客气。”梁萧听她一说忍不住瞧了花镜圆一眼哪知这小家伙却狠狠回瞪眼中大有敌意。
风怜见梁萧怔然不语心头七上八下好不安稳怯道:“师父你怪我么。”梁萧道:“怪你作什么可既然来了便难以轻易离开了。嗯你怕不怕?”风怜轻咬朱唇道:“我不怕。大不了一起死!”说着双眼凝视梁萧透出温柔情意。梁萧听了这话傲气陡生冷笑道:“风怜不许提这个死字。他们要想杀我师徒怕也不易!”末一句直若刀剑相击清锐贯耳众人听在耳里无不动容。
梁萧说完这句语气又转温柔对风怜道:“剑和马呢?”风怜一指秦伯符道:“剑在他背上马在天机宫里。”梁萧见秦伯符肩头露出半截剑柄扬声道:“秦天王你背上宝剑还请物归原主?”
秦伯符双眼一转心生疑惑:“他们如此看重此剑难道这宝剑有甚奇特之处?梁萧武功已高不可让他如虎添冀。”当下手捋长须只是冷笑。“天罚剑”在风怜心中重逾性命见状不由粉拳紧握怒道:“痨病鬼你想赖我剑么?哼不还剑来我把你胡子拔光!”众人瞧她生气之时粉面上只得三分怒意另七分却是娇憨都觉有趣嘻笑起来。
风怜只道他们笑自己不自量力羞怒难当只觉一把火从心尖上烧起来烧得耳根也烫了正想拼死夺剑忽听梁萧淡淡地道:“风怜你退开!我为守剑之人神剑落入他手当由为师来取。”风怜双目一亮喜道:“师父你……你肯收下剑了?”梁萧点一点头。风怜心知他当着众人应允决无反悔之理不禁眼开口笑再一想这些年来所受的苦楚又不觉泪涌双目点点珠泪挂在那张笑靥之上便如春花初绽、含露犹香。
梁萧却没留意她那些小小心思迈上一步望着秦伯符拱手道:“秦天王小心不才取剑来了!”群豪见他夺剑之前竟出声招呼气焰嚣张已极顿时嘘声大作。
秦伯符深知梁萧本领并不当他口出大言冷然道:“妙得紧你自管来取!”解下天罚剑丢在台上一足踏上。他本意是不愿宝剑碍着手脚。风怜却是怒从心起喝道:“痨病鬼你再踩宝剑我……我将来也把你踩在脚底叫你翻不了身。”秦伯符全副心神系在梁萧身上闻言并不理会。天机宫众人都觉倘若被梁萧夺走宝剑大失颜面。蓦然间童铸、杨路、明三叠各上一步立在秦伯符前方左右花清渊微一迟疑也移到秦伯符背后如此一来便结成一座五行奇阵。要知这五人均是天机宫的一流高手这五行阵一成足以抵挡天下任何强敌。
释天风瞧得不悦道:“五个打一个算什么本事。”梁萧笑道:“那也无妨。”身子微躬恭声道:“得罪了!”忽地趋进丈余童铸杨路四掌齐出梁萧身子斜转落到二人身侧。童铸、杨路掌力落空匆忙转身防御梁萧仍不出招又是一转身子撞向秦伯符与明三叠二人方要出掌梁萧再度旋身避过。群豪见他一味躲闪似是落了下风纷纷鼓噪起来出言讥讽。梁萧广袖低垂一步数转只不出手攻敌但所到之处却尽指五行阵的破绽。结阵五人不敢怠慢唯有随他转动。不知不觉五人只几个转身已然面面相对。梁萧瞧得清楚陡然纵起连劈四掌几乎同时击向童、杨、秦、明四人。四人但觉劲风袭来如巨石压身各自奋起功力挥掌抵御。不料这当儿梁萧掌力烟消身影俱无四人身子一轻但浑身功力已被梁萧逼出收束不住。童、杨、明三人三双肉掌几乎不分先后拍向秦伯符。秦伯符如何挡得住三人合力一击掌力交接便觉一股腥气直冲喉头双膝软几欲坐倒在地。那三人被“巨灵玄功”一阻也各自退了一步胸闷异常。
花清渊见忽生奇变低呼一声一个箭步抢出举手扶住秦伯符取了丹药给他服下。梁萧此时无人阻挡飘然掠上将天罚剑捞入手中秦伯符急道:“糟了宝剑!”花清渊摇头叹道:“秦兄区区虚名何足道哉身子才是要紧!”头也不回运掌抵在秦伯符后心源源度人真气。秦伯符叹了口气不再多言。梁萧听到这话心中也暗叫惭愧。
忽听有人纵声大笑道:“精彩精彩!出掌诱敌毫厘无差脱身夺剑间不容十年一别尊驾的功夫越见高明了。”梁萧转眼望去却见人群中足不点地般走出两人头戴小帽长髯及胸梁萧但觉二人眼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其中一人笑道:“尊驾不认得了老衲么?”拿去小帽露出一个光头继而扯掉髯须一张肥脸堆满笑意竟是狮心尊者另一人也脱帽去须双颊瘦削严厉却是龙牙上人。
群豪一片哗然梁萧也觉奇怪:“这二人来这里作甚?”狮心尊者细眼眯起仔细打量梁萧笑道:“倘若老衲所料无差阁下既是梁萧平章也是闯入大天王寺的假面人吧?”梁萧适才引此击彼挫败五大高手与当年大天王寺中不一招、慑服降魔九部如出一辙。梁萧见狮心尊者瞧出端倪便不再掩饰颔道:“尊者慧眼。当年大天王寺中梁某是非之身不便表露真容。”龙牙上人得他亲口承认双目透出灼灼精芒狮心尊者冲他使个眼色口中笑道:“老衲理会得原来假面人便是梁平章梁平章就是假面人难怪均是了得……”话音未落忽听“银弓落月”张青岩厉声叫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乔装打扮有什么阴险勾当?”
狮心笑而未答龙牙已重重一哼冷笑道:“老爷们说话你乱吠什么?”张青岩大怒欲要回骂却听身旁那豹髯汉子道:“张兄且慢这两个人我认得。”张青岩一怔却听豹髯汉子恨声道:“这两人是西域喇嘛瘦的叫龙牙胖的叫狮心。近年来一直在江南为恶四处挖人坟茔窃取珠宝更纵容弟子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群豪闻言无不愤激纷纷破口大骂。龙牙、狮心却了无愧色嘴角挂着轻蔑笑意。
张青岩越气恼朗声道:“李英兄你拿得准么?”豹髯汉子愤然道:“怎地拿不准?我的几个师叔师兄因为路见不平和这瘦喇嘛的弟子大战一场……”张青岩急道:“结果如何?”豹髯汉子脸色涨紫嗓子一低:“结果结果咱们伤了四个那……那瘦喇嘛还没出手……”
张青岩话没听完倏地扯起弹弓一七弹嗖噢噢向狮心尊者打到。狮心尊者足不抬手不动兀自含笑望着梁萧。龙牙却陡然抢上劈空三抓将七枚铁弹一咕脑抓在手里张青岩不料一日之中生平绝技两度失手不觉呆在当地。
龙牙目光冷冷扫过众人嘿地一声两掌合拢指缝中红光殷殷白气蒸腾须臾间他两手突分人群中惊呼大起敢情七枚铁丸竟被他熔铸成一颗大逾儿拳的殷红铁球。梁萧微微皱眉心道:“十年不见这喇嘛的‘大圆满心髓’越精纯了得了。”
龙牙心中得意傲然四顾却听释天风笑道:“这熔铁成球也算不得什么本事。”龙牙脾性暴烈闻言怒哼一声道:“倒要见识见识释岛主的本事。”将手一挥烧红的铁球呼的一声向释天风飞去。释天风见那铁球炎风四溢来势奇缓分明蕴含极大劲力当下微微一笑轻轻伸出食指顶在铁球下方那铁球顿时停在他指尖滴溜溜旋转不已。众人见状大声喝彩。
龙牙脸色铁青冷笑道:“敢情释岛主还会变戏法?”释天风笑道:“好啊瘦秃驴老子就再变个戏法给你瞧瞧。”龙牙听他出口不逊双眉陡立目有怒意忽见释天风握住铁球双掌一搓便将铁球搓成一根铁棍而后手握两端左右用力铁棍拉长变细直待双臂伸直再将细铁棍居中对折左右拉伸好似这铁球铁棍一到他手里就成了粉球面团可以随意捏塑。狮心、龙牙瞧在眼里双双变色。
这般折叠拉伸反复十次偌大铁球被拉成一根根细长铁丝。释天风住手笑道:“瘦秃驴我这灵鳌岛的拉面功夫如何?”龙牙还未答话凌水月已然啐道:“你的便是你的什么叫做灵鳌岛的拉面功夫?”释天风赔笑道:“夫人教训得是名声要紧别让旁人把咱们当成开面馆的伙计。”凌水月白他一眼道:“你知道就好。”
常人瞧释天风做得容易武学高手却深知其中难处铁球到底不比面团最难得的是要将铁丝拉成一般粗细抑且根根不断不但须得极深厚的内功手上劲道更须奇巧无方。不仅狮心、龙牙惊惧梁萧也由衷赞道:“释岛主这个本事梁萧自愧不如。”释天风哈哈笑道:“小子别忙服输老夫的本事不止于此呢!”小心冀翼将手中细铁丝对折一回左右用力但听嘣嘣细响细铁丝断了大半。敢情人力有时而穷铁丝已细到极处经不住释天风再次逞能一拉之下纷纷断绝。
狮心尊者见状嘿笑道:“这便是释岛主的本事么?”释天风死瞪着断丝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气呼呼把断铁丝一掷大生闷气。狮心尊者哈哈一笑向梁萧作礼道:“梁萧平章……”梁萧打断他道:“尊者叫我梁萧便是。”狮心尊者笑道:“哪里哪里?平章人虽不在军中余威犹存。将军的旧部土土哈、李庭连破蒙古诸王军功之盛一时无两强如窝阔台汗海都一闻土土哈之名也是望风而遁不敢与敌!”
梁萧淡然道:“过去事勿须再提梁萧而今一介草民不足尊者一晒。”狮心尊者笑道:“哪里话平章武功天下无敌狮心素来佩服圣上自来求贤若渴平章若肯回头前途依然无可限量!”说到此处他细眼歪斜向群豪一瞥高声道:“至于这些南朝余孽无德无能敢与平章为难端地不知死活。我师兄弟虽然武功低微也是心中义愤。嘿今日与平章为难便是与我师兄弟为难。平章大人拣日不如撞日咱们不如放开手脚就地大杀一场杀他个血染湖水尸横遍地也叫这些逆贼余孽知道我大元朝的厉害。”狮心深知梁萧陷身困境若无外力相助决难退走自己加以援手便如天降甘霖梁萧万无拒绝之理。此人威名素著朝野皆知自己若能将其收服已是莫大功劳若再能借他之手重创这些南朝余孽更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群豪越听越惊梁萧一个已是棘手若与这两个番僧联手后果堪虞。一时间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梁萧身上各自手握刀剑扣上暗器。
凌水月瞧得眉头大皱心道:“梁萧当真攀上这两个番僧事情可是大大不妙但老头子许了诺言又连败两场倘若违诺出手灵鳌岛数百年威风势必堕了。何况梁萧有恩于我老身不能过分偏祖天机宫一方。”心中两难分外犹豫。风怜却想:“这两个和尚虽不是好人却是大好臂助只不知师父心意如何?”转眼望去却见梁萧神色淡然不见喜怒。龙牙脾性火爆不耐道:“梁将军大丈夫行事一言而决何必犹豫?”梁萧道:“犹豫什么我不过觉得好笑罢了!”狮心皱眉道:“这有何可笑之处?”
梁萧眼神一凝微微笑道:“想我梁某再是不堪又岂会与盗墓淫贼为伍?龙牙狮心尔等太也小瞧人了吧!”
此言一出偌大木台为之一静花清渊心头如释重负:“我到底没看错这孩子纵然大节有亏小节上却决不含糊。”当即撇下心事全心给秦伯符疗伤。
狮心、龙牙一肥一瘦两张脸涨如猪血四眼大张死盯着梁萧打心底不肯相信眼前事实。贾秀才忽地越众而出破扇指点二人嘻嘻笑道:“妙哉妙哉梁萧与尔等为伍当然不妥他是人尔等便是狗是猪他若是猪是狗尔等就是猪狗不如了……”龙牙脸色一变重重哼了一声足下木板忽地出现一道焦痕疾若蛇行向贾秀才脚下爬去。梁萧瞥见叫道:“当心。”
贾秀才正说得高兴忽觉脚上灼痛低头一瞧鞋袜裤脚竟然火苗乱窜烧了起来。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慌忙纵起谁知那道焦痕跟踪而至贾秀才犹未落地焦痕早已到他脚底只两个起落贾秀才已是衣裤尽燃成了一个火人。众人不知缘由只瞧他手舞足蹈满身火光俱都惊得呆了。池羡鱼情急关心箭步蹿上伸手拿住贾秀才胳膊只觉一股热流直涌过来衣袖顿时燃了他顾不得许多抓起贾秀才几步抢到台边哗啦一声将他浸人湖里直待得烟尽火熄方才提上岸来。贾秀才衣衫俱破毛焦枯满身灼伤处处端地狼狈已极。
池羡鱼放下贾秀才两手叉腰怒道:“上人好手段池羡鱼还要请教。”龙牙望天冷笑足下又多了一道焦痕向池羡鱼延伸过去。
池羡鱼虽知这道焦痕古怪却想不出应付之法然大言已出决无能退缩之理。正觉惶惑忽见眼前人影一晃花清渊已袖手站在前方温言道:“池兄这点雕虫小技花某先挡一阵。贾兄弟伤得不轻你带他下去医治。”这番话既给池羡鱼台阶可下又将担子轻轻接下。池羡鱼衷心感激只瞧那道焦痕来势倏地一缓如活蛇般扭动数下便在花清渊身前两丈停住。
花清渊微微笑道:“上人的‘大圆满心髓’神通了得怎地却勘不破悠悠世情?”龙牙上人被他瞧破根底心头一凛闷声道:“花宫主见识了得但不知武功如何?”两人语带机锋漫然问答足心却不断涌出内力遥相攻守。
“大圆满心髓”乃是密宗绝学汲收烈日精华为己所用高明者往往身具无俦阳劲。不少高僧圆寂之前都会召集门下弟子催动阳劲自焚己身烧得尸骨无存故而世称“虹化”。龙牙的“大圆满心髓”
练至八重叫人无端焚烧大非难事。花清渊见这喇嘛内功奇特池羡鱼万难与敌情急间挺身而出他武功本高这几年更有精进比龙牙只高不低只是性情冲淡不为己甚虽占上风也只将阳劲阻住并不反击。
狮心尊者见状暗暗运气将内力逼出足心与龙牙的“大圆满心髓”合成一股猛然向花清渊攻去。他的“慈悲广度佛母神功”登峰造极较之龙牙还要厉害。花清渊只觉对方劲力骤增难以抵挡只瞧那道焦痕一摆一扭、一寸一尺地爬将过来额头顿时渗出汗来。
梁萧寻思道:“这两个喇嘛以二敌一厚颜无耻。若我出手取胜不难但臭喇嘛纵然可恶却打着助我的旗号。我即便不受他们恩惠也不好出手对付。”正觉为难忽见花无媸穿过人群飘然来到近前漫不经意立在花清渊身后。那焦痕蠕动一下又复停住。梁萧心中一定:“是了天机宫能人众多何须我来出头?”
双方僵持半晌胜负难分狮心尊者忽地笑道:“中原当真无人了好端端站了几百条汉子却要一个女子出头。”花无媸淡然道:“那又怎地尊者瞧不起女人么?尊者练的是‘慈悲广度佛母神功’当知我佛如来也是女子所生吧?”狮心尊者面肌微一抽搐笑道:“岂敢岂敢尊驾武功见识更胜须眉故而才令区区凭生感慨。想当初伯颜丞相兵至临安宋朝大军纷纷投降端地是‘十万大军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他最后两句以内力出十分响亮。只因事实如此以花无媸的辩才也是语塞。群雄更是愤怒但想单打独斗却无人是这二人对手。释天风又囿于诺言无法出手只气得哇哇怒叫。
这时间忽听得一个声音从湖上传来:“谁道大宋更无男儿?”声如平地惊雷欺山凌谷震得众人耳中嗡嗡作响。群豪喜上眉梢同声呼道:“云大侠!”狮心尊者心头一凛回头望去只见十余艘小舟从彩贝峡中跳将出来为船头伫立一人须眉似画衣冠胜雪肩头五色剑穗在山风中抖得笔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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