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同学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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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同学会(上)
“没想到是这么不起眼的车站。”
这是石丸孝平在小田急线成城学园前站下车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成城不是有名的高级住宅区吗?所以我一直以为连最靠近的车站也应该有上流社会的气息才对啊。”
“说的也是。”伏见亮辅点点头。“虽然看起来又新又干净,不过确实跟其他的车站没什么两样。”
“这里跟福冈的地下铁没什么不同。”
“不过跟余市比起来,倒像是未来都市。”
新山和宏在一旁插嘴道,三个人便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车站虽然没什么不同,不过盖在这边的房子可不一样了。”
伏见说道,新山闻言猛然想起什么似地说。
“对了,听说伏见学长曾经住过我们今天要去投宿的民宿?”
伏见点点头。“嗯,在它开幕之前,安东招待我来的。他要征求我对这家民宿的意见。”
“有道理。”石丸露出了然于胸的表情。“因为伏见学长的观察力很敏锐,也难怪安东学长要请你帮忙了。”
“才不是,是因为我是平民代表啦,他们锁定的客层本来就是平民啊。”
三个人又哈哈大笑。
话又说回来,伏见心想。要在让人觉得自然的情况下假笑真是一件辛苦的事情。待会儿就要杀人了,偏偏现在又得跟即将要被杀的人谈笑风生,真不是简单的工作。可是,今天是和学生时代的好友们举行同学会的日子,自己得扮演一个为了能够跟昔日怀念的朋友们重逢而雀跃不已的角色。还好伏见本来就是个喜怒鲜少形于色的人,所以早就习惯控制自己的表情了。照道理说应该不会被好几年不见的朋友们发现吧?而事实上,这两个学弟也满脸尽是天真的笑容,一点狐疑的神色都没有。
穿过剪票口之后,左右边都有出口,分为北口和南口。正思索着民宿到底位在哪一边时,有个声音从北口那边传了过来。
“伏见,这边这边!”
循声望去,只见安东章吾就站在北口的角落。他有着一张好好先生般的圆脸,也许是胖了一点吧?下巴一带垂着一层肉。但是那对散发出良好教养气息的沉稳眼神却跟以前没什么两样。就读大学期间,在伏见他们所参加的轻音乐社中,他们几个感情特别好的同好又另外组成一个所谓的“酒精中毒分会”。可是毕业之后,即便各自私下碰过面,所有成员也从来没有同时聚会过。而提议举办毕业以后的首次同学会的人就是这个安东。
安东旁边站着上田五月。她仍然跟当年一样,有着纤细的下巴和细长的眼睛。隔着厚厚的镜片,她那闪着精光、没有梦想、缺乏热情,只看到现实世界的眼神也依然没变。伏见轻轻地挥着手,朝着他们两人走去。
“好久不见。”
安东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手表,伏见也跟着看向自己的手表。时针指着正午。“十二点的约定,分秒不差。”
“成熟的社会人士理当如此。”
五月冷冷地说。这个大伏见和安东一岁的女子,在和朋友约会碰面时从来就没有迟到过。她多半都会提早抵达,然后到约定的地点附近探险一番。安东是这次同学会的干事,而她现在和安东站在一起,可见她今天也早到了,想必已经在车站四周绕上几圈了吧?
“这么说来我也是个成熟的社会人士啰?”
石丸挺着胸说。“平常我老是被骂迟到大王,今天我可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了。”
“你还真敢说耶,”新山轻轻地戳了戳石丸。
“为了怕迟到,你不是提前一天到东京来,还要我把你叫醒吗?”
据新山的说法,石丸担心自己今天早上起不来,耽误了飞机的时间,所以昨天晚上下班之后,就先一步到东京来了。可是他又担心自己一个人住在东京的饭店一样起不来,于是便跟大他一年的学长新山打了声招呼,请他跟自己住在同一家饭店里。他相信只要吆喝一声“难得到东京,咱们去喝个两杯吧”,新山就一定会来,而且只要有新山在,前一天晚上喝再多,新山还是会把他叫醒的。伏见和安东都住在东京,其实只要请他们两人之中任何一个人帮忙就可以了,不过也许是他不好意思开口劳烦大他两届的学长吧?
“真是受不了你,老是叫不醒。”新山感叹地说。“这种人还能在社会上混吗?”
“唉呀,大学的研究室就算早上迟到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这么说来,那边倒是挺适合你的。”
“总之,新山学长,我欠你一个人情。”
“那还用说?”
“我说新山啊。”五月插嘴道。“如果你今天早上才从余市出发,想要在正午抵达这边的话,好像也来不及吧?”
新山搔着头。“被发现了。”
“啊?!”石丸闻言大吃一惊。“搞什么?那我根本不用感谢你嘛!”
“笨蛋!”新山又戳了戳石丸。“我要是提前一天到札幌过夜时间上也绰绰有余啊,那样我反倒比较轻松。我可是为了你,昨天晚上还三更半夜赶到东京来呢。你不记得了?我是十一点过后才到饭店的。”
“啊,是这样吗?”石丸又露出奇怪的表情。“那我还是得感谢你啰。”
“本来就是。”新山笑了。
唉呀——伏见在心中猛摇头。只要学弟有事请托,即便是三更半夜也照样卖命,这种热心助人的特质和刻意拿出来炫耀的自我主义倾向还是没变。新山果然就是新山,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什么啊?原来让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啊?”安东说。“早知如此,我们就可以把集合的时间往后延一点嘛。真是抱歉,造成你们的困扰。”
学长的致歉反倒让新山感到不好意思。“啊,没什么啦。其实我的目的是想到以前住在东京时常去的酒吧看看。”
“果然是‘酒精中毒分会’的第一把交椅。”五月无奈地说。“这样会把肝脏给搞坏的,我知道新山跟石丸都是标准的大酒鬼。”
“五月学姊没资格这么说吧。”
石丸嘟哝着说,后脑勺立刻挨了一记。
“我可是高雅的威士忌爱好者喔。”新山带着很遗憾似的语气回答道。“我的品味跟只要有得牛饮就满足的石丸可是大大不同的。”
新山说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竟然从波士顿包里拿出盒装卫生纸,用力地擤着鼻涕,然后将卫生纸放进便利商店的购物袋里。购物袋被已经用过的卫生纸给塞得满满的。
“啊,新山,你的花粉症发作了啊?”
五月问道,新山一边抽出一张新的卫生纸一边点点头。
“从念书时就这样了。以前倒还好,偏偏今年特别严重。”
“因为去年夏天太热了。”伏见用力地点点头。“四处飞散的花粉量可不是说着玩的,我今年也不怎么好过。”
听伏见这么一说,新山面露喜色。
“伏见学长也有花粉症的困扰哦?”
“不要幸灾乐祸。”
“没有啊,我是真心的在高兴。”
“真是过分。”安东笑了。“不过,从今年开始,我也加入你们的行列了,看来还真是可喜可贺啊。”
花粉症三人组一起笑了开来。
“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可是,碓冰学姊还没到啊。”石丸环视四周。“迟到真是一件要不得的事情。”
这一次是安东戳了戳石丸。
“你有资格讲这种话吗?碓冰已经在民宿等我们了,我请她跟优佳一起帮大家准备午餐。”
“啊,是这样啊?”
“而且她已经不姓碓冰了,现在是大仓太太。”五月补了一句。
也对。碓冰礼子前年跟公司的同事结了婚,现在改姓大仓。伏见回想起比自己低一学年,跟新山同学年的礼子的脸孔。她有一张瓜子脸,长及背部的黑发。也许是这些外型条件的关系吧?她浑身散发出一种充满古典味的气息。
“优佳应该变漂亮了吧?”
石丸笑得整个眼尾都垂下来了。
他们口中的优佳就是大仓礼子的妹妹。记得她也有一张瓜子脸,跟姊姊长得很像。她们姊妹的感情好像很好,礼子偶尔会带着妹妹一起来参加他们的聚会,所以伏见等人对优佳并不陌生。礼子和优佳都住在神奈川县川崎市,所以礼子也把优佳带来参加这次在东京的成城举行的同学会。
伏见想起优佳那乌黑的眼睛,也想起她那一头漆黑的长发。他的决心有点动摇,不过幅度不大,因此当内心的动摇平息之后,在伏见的内心深处就只剩下坚定的决心。
安东拿出手机,按了几个键,可能是在发简讯。
“我跟碓——大仓联络,告诉她我们已经到齐,现在就要过去了。她要我在离开车站时发个简讯给她,好让她做好准备,等大家一到民宿就可以马上用餐。”
安东这样说道。礼子不愧是个家庭主妇,什么事都安排得有条有理的。
“那我们走吧,只要走几分钟的路就可以到了。”
安东说着径自往前走,伏见等人也跟了上去。他拿起自己的旅行袋,还真有点重量呢,因为里面放了两瓶酒。他特地带过来,打算让大家在今天晚上好好喝一杯。
一行人从北口离开车站。经过高级的超级市场——成城石井,直接从车站离开。
“可是安东,这样真的可以吗?怎么不让我们付住宿费呢?”
五月一边走一边问道,安东则豪爽地点点头。
“当然可以啊,因为是他央求我们‘使用’的。不过倒是要大家自行负担交通费用,有关这点还真是抱歉呢。”
来自筑波的五月挥挥手,表示她的意思不是这样的。
“不要这么说,参加同学会本来就应该这样啊!”
“话又说回来,安东学长的哥哥竟然想得出要在这种地方开民宿。”
新山叼着烟说着。每当想打喷嚏时,他就赶紧把烟拿开。虽然花粉症这么严重,他还是烟不离口,说好听一点是香烟爱好者。伏见以前也是个瘾君子。
“反正建筑物本来就在那里,祖父死了之后,就没人住了,脑筋动得快的哥哥只是顺势搬进去住罢了。”
安东回答道。穿过车站前的商店街之后,四周的私人住宅就越来越多了。地址标示牌上写着“成城六丁目”。据安东的说法,这一带好像被誉为最高级的住宅区,而且以独栋独户居多。就伏见的常识来看,每一栋房子都大得离谱。第一次来这边的新山和石丸也一路上不停地四处张望着,简直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伏见心中不免有些忐忑,路过的当地居民不知道会不会用奇怪的眼光看他们?
“哪,就是那一间。”
果然走不了几分钟,安东就指着道路前方的一栋建筑物。一行人同时看向他所指的方向。
众人的身体顿时都僵成了一尊尊石膏像。
“啊?”石丸好不容易才张开嘴巴。“是那一栋吗?”
“是啊,就是那一栋。”
“你不是说是袓父住的房子吗?”新山连喷嚏都忘了打,一脸愕然的表情。
“这么大的房子,哪像是私人住宅啊?”
“难怪,”五月的语气中也夹杂着几许叹息的味道。“现在我可以理解安东的哥哥为什么要将它改建成民宿了。”
耸立在一行人眼前的是一栋西式建筑。就如新山所说的,其面积之大,实在很难让人和私人住宅划上等号,就连曾经来过一次的伏见还是依然为建筑的气势所压倒。由于建筑物四周都用围墙围着,没办法看清楚里头的状况,但是光从围墙和建筑物之间的距离来看,就知道里面有相当宽广的庭院。若从窗户的配置来看,可以看出房子本身是两层楼建筑,但是高度又异于一般的两层楼房子。由此可以想像进入建筑物里头时所看到的天花板高度。这栋房子是由两座建筑物所构成的,分别为本馆和分馆。墙面贴着红砖瓦,屋檐则是黑色的。看在小朋友眼里,大概会惊叫“啊,是城堡!”吧?总之,这栋房子就是如此地雄伟而壮观。
“里面有几个房间啊?”
“如果你指的是个人房的话 总共有十间。其中有六间拿来当客房,另外三间是我哥哥一家人拿来自用,剩下的一间则是储藏室。”
“哇——”石丸发出感叹的叫声。“是10LDK(注:意指10个房间加上LivingRoom加DinningKitchen)啊?”
“如果把四十叠(注:榻榻米一块即一叠,约180公分x90公分)的宴会厅当成客厅来算的话。”
众人早就听得一愣一愣的,说不出话来了。
一行人来到大门前面,看似沉重无比的铁门紧闭着,门前并没有挂着民宿的招牌,只有一块写着“安东”的门牌。
门柱上贴有保全公司的贴纸,旁边安装着一个有十个按键的终端机。安东按下认证号码,笨重的铁门便缓缓地打开来。
“房东会给住宿的房客一组在投宿期间能够使用的认证号码。只要记住这组号码,三更半夜时还是回得了家。”
众人穿过大门之后,铁门便自动关上。
“为了保护客人的安全,这里安装了相当严密的保全系统。就如你们刚刚看到的,如果没有认证号码的话,门是打不开的,而围墙上也藏有感应器,如果有人企图越过围墙或者入侵的话,警报就会响起,直接跟保全公司连线。窗户也一样,如果施加了来自外来的力量,警报就会响起。”
安东详细的说明让石丸听得一愣一愣的,嘴里念念有词。这栋年代久远,散发沉稳气息的西式建筑竟然配置最先进的保全系统。说实用当然是很实用,不过应该也是一种很受住宿客人欢迎的噱头。安东将朋友们延请入内。建地之内果然有一个从建筑物的外观就可以想像得到的广大庭院。
“要说——”石丸喃喃说道。“这是庭院,不如说是运动场还来得贴切一点。”
石丸说的没错。如果拿伏见的老家来比较,这个庭院宽敞到整整可以盖上三栋。庭院里有草坪,还设有可以在室外轻松休息的桌子和轻便折叠躺椅。现在是三月份,空气中还残留有些许寒意,但是如果在气候舒适的季节里,坐在这里打发时间的话,感觉一定很不错。庭院后头日照佳的地方可以看到一片像是家庭菜园的田地。菜园好像还没有开始利用,只裸露出一片黑土。
目光一转,发现角落有一座停车场,足足可以停放五辆车,现在已经停放了两辆车。伏见觉得其中一辆很眼熟,是安东的SAAB汽车。另一辆是小型汽车,挂的是川崎的车牌,应该是先到的大仓礼子开来的车吧?
他们打开深茶色的门,接着走进室内。玄关处则摆了两双女用的鞋子。
“请把鞋脱在这里,再怎么说这里毕竟都算是‘私人住宅’。”
安东先行进到屋内,拿出数人份的拖鞋。伏见等人脱下鞋子,穿上室内拖鞋进到屋里。
穿过长长的走廊,走进餐厅,看到的就是安东所说的那间宴会厅,足足有四十叠那么宽。靠近庭院一侧的整面墙都是窗户,阳光从窗户射进来,屋内显得非常明亮。后方还有吧台和撞球台。
房间的中央摆着一张巨大的桌子,足足可以供十五个人左右一起用餐。
“这个景象会让人联想到出现在漫画当中的有钱人的晚餐。”
石丸惊讶地哑着声音说。
“我知道我知道。”新山也笑了。“你是说父亲和女儿分坐在大桌子的两头,拉开像网球场一样远的距离进行争辩,对吧?”
“没错没错。”
“桌子的正中央那一块要怎么擦呢?手根本构不到嘛。”
五月发表她很实际的感想。
巨大的桌子和窗户之间有几张比较小的桌子。看起来同样是品质非常高级,散发出稳重气息的家具,不过大小顶多只能供四个人坐。刚刚安东说过,客房一共有六间。也就是说,最多可以投宿六组的客人。站在生意人的立场,当然不能让互不相识的房客围坐在一张大桌子边用餐,所以大部分的房客应该都是使用这些小桌子吧?从某方面来说,主桌放在这边的用意大概是以展示性质为主,就如石丸所说,是有钱人的象征。
窗户对面的墙面上设有柜台和一扇门,而柜台和门似乎都和厨房相通。安东打开那扇门,朝着里面叫着。
“大仓,我把大家都带来了。”
哦——随着声音响起,大仓礼子和妹妹碓冰优佳便从厨房里出来。
“啊,欢迎各位。”
大仓礼子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变得比以前花俏了,这是伏见对她的第一印象。学生时代的一头黑发现在已经染成了栗子色;化妆的技巧好像也进步了,整体的五官轮廓看起来相当明显。她的五官本来就长得挺立体的,加上出色的装扮使得她的美更加散发出一种魅力。
礼子宛如房子的主人似地张开两手。
“地方虽小,还望大家放松心情,就当在自己的家一样。”
“轮得到你说吗?”
伏见挤出笑脸回答道,于是餐厅便响起一阵笑声。在场的人藉这个机会各自寒暄招呼,伏见则把视线望向优佳,“好久不见。”
“伏见先生,好久不见了。”优佳彬彬有礼地低头致意。长长的黑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当她再抬起头来时,两人目光相对。“你还好吗?”
“啊,还是老样子。”
伏见这样回答,然而优佳的眼神却定定地凝视着伏见。“真的吗?”
“咦?”
有那么一瞬间,伏见不懂对方的意思,他回看着优佳。优佳脸上的表情停顿在没有表情和笑容之间,就好像——不知道该选择哪一种表情才好。
“因为伏见先生看起来不太有精神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
他再度看着优佳,那对漆黑的眼睛带着几分忧心的色彩看着伏见。和以前一样美丽的眼睛,宛如透视一切,连对方内心深处的思绪都能映照在她的视网膜上一般的澄澈眼睛。伏见回想起学生时代的事情。以前的自己觉得这对眼睛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除了魅力,还有畏惧。
“——也许是因为痩了,所以看起来比较没精神吧?”伏见伸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这三个月当中我就瘦了三公斤。”
“啊?好羡慕哦。”礼子插嘴说道。“你是怎么瘦的?伏见学长,请告诉我秘诀。”
“就是加班加到快累死啊。”
“啊,那可不行,因为我现在可是专职的家庭主妇。”
礼子咯咯咯地笑了,优佳也受到感染,跟着笑了。她的视线从伏见身上移了开来,让伏见轻轻地呼了口气。
“我现在要开始烤肉,很快就可以开饭了。请各位过来帮帮忙。”
礼子说着就消失于厨房当中,伏见等人则跟在后头走进去。
“各位,想吃几分熟的?”
众人都回答五分熟,礼子笑着说,大家感情这么好还真是可喜可贺。
礼子和优佳同时使用三口瓦斯炉,开始以三个平底锅烤起牛排来。看来她们是打算一次就将七人份的肉给烤好。伏见等人按照礼子和优佳的指示,开始拿出餐具、舀汤、把沙拉分盛到盘子里。
“在哪张桌子吃啊?”
五月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啤酒一边问道。
新山立刻回答。“当然是那张大桌子啰?”
“赞成。”石丸附和道。
“安东,可以用那张桌子吗?”
“可以啊,反正除了那张桌子之外,也没有其他桌子可以一次坐七个人了。”
伏见等人将料理摆放到被视为有钱人的象征的大桌子上。仔细一瞧,餐具都是皇室哥本哈根的牌子。也不知道是以前就有的,还是开幕时才买来的,总而言之,钱是花得挺彻底的。“用这种盘子盛这么寒酸的料理真是太说不过去了。”礼子笑着说。
牛排烤好之后,全体人员就座。
伏见亮辅。
和伏见同期的安东章吾。
高他们一学年的学姊上田五月。
低一学年的学弟新山和宏。
一样低一学年的学妹大仓礼子。
低两学年的学弟石丸孝平。
还有大仓礼子的妹妹碓冰优佳。
六个大学同学和一个相关者,一共七个人。
“这张桌子果然是太大了。”
新山苦笑道。在场的总共是七个人,如果以相同的间隔就座的话,彼此之间的距离就太远了,于是众人决定一起坐在桌子的一边。“这么一来坐大桌子就没什么意义了。”
“反正我们本来就是平民啊。”
五月有所领悟似地说。
“大家就开动吧。”同学会的发起人安东说。“首先让我们为帮大家准备午餐的碓冰姊妹鼓掌致谢!”
现场响起鼓掌声。礼子挺着胸膛接受喝彩,优佳则不知所措似地低下头去。
待掌声停顿,安东再度开口。
“没想到这么临时的邀约,大家还是拨空参加了,我真的很感谢各位。算一算,我跟伏见在修完硕士学位之后已经过了六年,却从来没有开过同学会,身为在地人的我深自反省,实在是有失怠慢。今天跟明天,就让我们好好地弥补这段时间的空缺吧。为庆祝‘酒精中毒分会’再度聚会,让我们一起干杯!”
安东高高举起啤酒杯。
“干杯!”
所有的人都应和着,拿起酒杯畅饮。这并不是公司举办的宴会,所以也没有干杯之后惯有的鼓掌叫好,倒是新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惹得大家又哄堂大笑。
“看大家都这么健康有精神,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安东说道,石丸也接着说。
“有人捐赠过器官吗?”
“怎么可能会有?大家都还活着啊。”
有人吐了新山一个槽,笑声又起。
午餐的菜色是牛排和莴苣沙拉,还有浓汤,算是简单又豪华的餐点。另外还有白饭。
“在这么豪华的房子里吃这么廉价的料理,请各位就忍耐一下啰。”礼子说道。
石丸赶紧说“哪里哪里”,直摇着头。“别这么说,平常老是喝发泡酒,听外地的口音,今天能够尝到惠比寿啤酒和牛排,我已经感动得都要流下眼泪来了。”
石丸讲这些话时连一滴泪都没流,而且还大口大口地吃着东西。礼子见状笑了。
“可是,啤酒是在附近的特价商店买的,而牛肉也只是特价的澳洲牛肉。其实都是很便宜的东西。”
“只要好吃,什么都无所谓啦。”
我有同感、我有同感!五月不断地点着头。真的好吃吗?自从决定这次的犯罪计划之后,伏见的舌头就失去正常的味觉了。但是根据以前的经验,他知道盛在盘子里的料理是美味无比的,所以,伏见也津津有味似地吃着盘子里的料理。
不只是伏见,其他人也都带着愉悦的表情吃着食物。从每个人脸上的表情来看,似乎都从许久不曾吃到的礼子的料理当中,品尝到了美味之外的另一种感受。
在座的人都是因为爱喝酒才会混在一起的,只有礼子的理由不太一样。与其说她喜欢喝酒,不如说是喜欢下酒菜。她不只喜欢吃,更喜欢自行料理做菜。所以,当他们集结在某人的公寓里饮酒作乐时,一定都是由礼子负责做下酒菜的,但是伏见等人并没有把礼子当成“煮饭婆”来看待,相反的,他们对礼子甚至心存着一种敬意。因为只要有礼子在就可以吃到从来没有吃过的珍奇料理,所以材料费就由其他的成员负责,有时候甚至也负责出料理器具的费用,然后请礼子“帮忙做下酒菜”。所以,“酒精中毒分会”的几个男人到现在对礼子都还有几分敬意。
“——对了安东,今天为什么要招待我们住这么豪华的民宿?现在总该把背后真正的原因说来听听了吧?”
“啊,哪有什么背后的原因啦。”安东在自己的杯子里添了啤酒。“刚刚来时我也提到过了,这里本来是我祖父的家啊。”
安东是这么说的。安东已经过世的祖父是企业界的巨子,他在成城拥有邸宅,就让几个后生晚辈住在这边。然而,祖父并无意让他们继承他一手建立起来的大企业,反而敦促孩子们独立自主。一来可能是他的教育方式成功,再加上又投注了大笔金钱在教育上,因此四个孩子各自选择了不同的道路,都获得某种程度的成功。当袓父过世时,孩子们继承了其庞大的财产。当时众人并没有因为财产的分配而起纷争,原因可能在于当时每一个孩子都没有经济上的问题。伏见以前就听安东提过这件事。一提到有钱人的遗产争夺战,伏见就会联想到牵扯不清的骨肉相争,因此他对安东家的情况甚至感到有些扫兴。
在继承遗产之际,最让孩子们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就是成城的居所。孩子们都已经各有各的房子了,而且这栋房子不但老旧,对成员不多的小家庭来说,占地也嫌太大了。四个兄弟姊妹当中,也没有人主动表示要搬进来住。但是若要把这栋充满了幼年时期回忆的房子卖给外人,或者整个破坏拆掉,又让众人感到于心不忍。然而房子又不能没有人住,否则很快就会凋敝毁损。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安东的哥哥出面了。
安东那受过最高教育,也拥有大笔财产的父亲在孩子的教育费用方面从不手软。安东从研究所毕业后,从事国外论文或技术文献的翻译工作,而安东的哥哥则希望当一个厨师,听说大学毕业之后就远渡重洋到法国去,在遥远的异地学习正统的法国料理。虽然出身有钱人家的少爷,但是他从不自我堕落,也没有到正规的料理学校学习,反而受雇于当地的餐厅,而且还获得相当好的评价。这个哥哥听说了祖父老家的事情之后,就表示有意在这座邸宅做生意。
“于是,就由父亲以继承遗产的名义接收这座邸宅,然后由哥哥加以改建。可是,哥哥花了这么多工夫其实并不打算只把这里打造成法国料理店而已。”
“所以才改建成民宿?”
“没错。他跟嫂嫂两个人以老板兼厨师的身份开始经营这家民宿。”
也许是遗传了祖父的血统吧,安东的哥哥似乎也挺有做生意的天分。他将从祖父时代就留下来的东西充分地物尽其用,把供水和空调、安全系统更换为最新的设施,又在每个房间装设了卫浴设备。
“待一切都整顿完备之后,他打出‘只要投宿过本馆,就会让你有定居成城的冲动’的广告文宣,开始做起生意来了。”
安东的哥哥算是打对了算盘。因为这栋建筑物本来就是真正的上流社会人物实际居住过的房子,所有的一切都是用钱打造出来的,而且只要提到这里供应的料理是出自前往法国费心学习厨艺的厨师之手,自然就会成为一种话题。女性杂志曾经报导过,而一向就偏好阅读杂志的主妇或OL闻讯之后便蜂拥而来,急欲体验一下高档的气氛。开幕不到两年,就已经蔚为话题,甚至被评为最难预约的民宿之一。
“可是,哥哥的身体也因此搞坏了。”
安东云淡风清似地说道,看不出他有一丝丝的忧心。
安东的哥哥在开幕之前日夜埋首于准备的工作,开幕之后又得招待蜂拥而来的住宿客人,忙得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他自己本身也许没注意到,但是终究还是操劳过度,也因此病倒了。医生交代他要疗养三个月,而最挚爱的老婆也一再恳求他放手,于是安东哥哥只好含泪歇业了。本来就有足够的存款,再加上号称资产家的双亲也都还健在,哥哥的生活当然不成问题,但是他还是一直挂念着这座邸宅。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一栋房子如果不住人的话,渐渐地就会腐朽毁损,于是哥哥便把我叫了去,对我耳提面命了一番。他要我一有空就来这里,帮房子流通一下空气,做做简单的打扫工作。他还交代我,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也能三不五时来小住一下。”
安东将啤酒一饮而尽。“所以我就想到了一个主意,在这里举行一次同学会又何妨呢?我们都不是不懂得干净,喝了酒就会酒后乱性的人,应该是适度地活络房子里的空气的最佳人选。”
五月嫣然一笑。
“这里的客房一共有六间,而客人也刚好有六个人。”
“大人明察,我正是睡在哥哥的房间。再说,之所以控制好这样的成员不只是考虑到人数的问题,连细节我也考虑到了。”
“细节?”
“没错。这边的客房分成四间禁烟房和两间抽烟房,而今天来参加活动的人当中有一个瘾君子和一个前瘾君子。”安东看着伏见和新山。“这个主意还不错吧?”
“原来如此,”新山笑了。“原来我抽烟也立了功劳啊?”
“没错,真是一个不懂得养生的学弟。”
“可是,安东先生,我不认为你只是基于这个理由才把我们叫来的。”
优佳说得直截了当。
“咦?什么意思?”
安东不解地反问道,一脸莫名所以的表情,但是耳朵却整个都红了。这是安东内心产生动摇时会显现出来的特征。
“因为这栋房子实在太大了,一个人打扫太累了。”优佳的眼中充满了笑意。“你是打好了算盘,希望藉用大家的力量,一起来打扫这栋房子吧?”
“啊,没有这回事啦。”
安东的耳朵越发地红润,五月不禁哈哈大笑。
“原来还有这样的隐情啊——无所谓啦,打扫一下不算什么,你们说对不对啊?各位?”
“没问题。”石丸立刻回答道。“说到要出力,我的力量绝对绰绰有余。”
伏见也表示同意。“当然,这是四处观赏有钱人家的房子的大好机会。”
所有的人都赞成,安东低着头,说了一声“不好意思”。
“话又说回来,优佳啊,你还真敏锐呢。”新山很佩服似地赞叹道。“你看事情的着眼点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哪里,没这回事。优佳轻轻地摇摇头。
新山说的没错,优佳的心思一向就很敏锐。记得她最擅长的就是站在居高点俯视事情的全貌,看清事情未来的发展方向。不过伏见其实也看得出安东会要求大家帮忙打扫房子,因为当安东提议要开同学会时,就已经决定要住在这边了。而伏见曾经住过这里,知道房子里是什么样子。但是伏见也只在开幕之前来过一次,民宿在那之后也许又应客人的要求重新装潢过也说不定。要是后来又增加了伏见不知道的设备的话,也许会对他的计划造成阻碍,他必须在打扫的过程中确认计划是万无一失的。而且,他也得让新山流流汗才行。所以,如果优佳没有提到这一点,他本来也打算要主动说起,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他一直希望事情的发展能够尽量不和他扯上关系,所以此时他不禁要感谢优佳的头脑。
下午的行程已经决定了,于是众人重新开始用餐。
“对了,石丸,听说你当上助理了?”
礼子吞下嘴里的肉,开口问道。
“嗯。”石丸用餐巾纸擦掉沾在嘴唇上的泡泡。“修完博士课程之后,就直接留在学校里。”
“好方便你睡懒觉。”
新山插嘴说道,现场又是一片笑声。
石丸和伏见等人都是就读同一所大学的学生,但是进硏究所时,他选择了福冈的大学。修完硕士学位之后,直接升上博士班,在取得博士学位的同时,也成了他原本所属的硏究室的助理。
“我拿到博士学位时,助教刚好到别的大学任教,也就一并带走了他最信任的助理,所以助理的位子就空出了一个,我就顺利地坐上去了,纯粹是运气好。”
“不不不,这可不简单呢。”
“一直被称为小徒弟的石丸竟然变成大学的助理了。”五月很夸张似地叹了口气。“看来我的年纪也不小啰。”
在这一群人当中,石丸是年纪最轻的一个,学长姊们常会要他跑腿,所以伏见他们总是半开玩笑地叫他“小徒弟”。晋升成大掌柜的小徒弟刻意地搓着手笑了。
“哪里哪里,你还很年轻啊。”
少贫嘴!五月轻轻地敲了敲石丸的头,把视线望向新山。“新山一直都待在余市吗?”
“没有,一开始是在名寄,余市已经是第二个地方了。”新山喝完了汤说着。“我想哪天就要回札幌去了,不过,大概还会在乡下待一阵子吧?”
有着细瘦的身材和纤细的下巴、戴着银框眼镜的新山,和有着一张像是眉毛相连在一起的绳文人(注:日本新石器时代的人)般脸孔的石丸相较之下,新山反倒有着比较浓厚的学者气质。但是新山并没有留在大学继续深造,他选择回老家去当公务员。只因为他是独子,万一高龄的父母发生什么事情时,他可以立刻就近关照。新山的父母就好像在等着新山一样,待他回去之后,他们就相继过世了,所以说,新山也算是达成了他本来的目的。
新山拿下眼镜,点了点过敏性结膜炎专用的眼药。新山从学生时代就有高度近视,如果拿下眼镜,可能连石丸跟五月都分不清楚了,所以很少人看过他拿下眼镜。伏见心中只是有着淡淡的感慨,觉得有好几年没有看过他没戴眼镜的样子了。
“其实公务员也没什么不好啊。”新山一边眨着眼一边说道。“不用加班,还有有给休假,工作内容当然会因单位不同而有差异,不过我目前待的单位倒是非常轻松。虽然离成田机场是远了些,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松展开国外旅游,不过要说有什么地方感到不满,我倒是没有。”
“对了,我记得新山以前经常背着行囊到东南亚去旅行吧?”
“三不五时就到国外旅行,在国内又喝昂贵的酒,”伏见叹口气道。“简直是比安东还好命的大小少爷。”
“哪有这种事啦!”新山笑着。“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在东南亚学来的,我跟清白纯洁的安东学长可不一样。”
“我衷心地祈祷你别在外国做什么坏事了,为了北海道的将来着想。”
“快别这么说。”新山诙谐地摇着手。“我的精力还很旺盛呢,谁叫我还这么年轻,要我稳定下来还太早了啦。”
唉,伏见叹了口气,那是他发自心底的叹息。太夸张了,五月笑着说。
“可是,新山学长明明可以到东京的一流企业去上班的,我觉得你根本是大材小用。”
石丸也叹着气说,可是新山还是一个劲儿地笑着。总之,新山是早就打定主意要回北海道了吧?以前他就一直说“东京不适合我”。而他也如自己所言,参加了公务员考试,通过考试之后回到北海道去了。言行一致倒是一件値得赞赏的事情。
所以,在今天之前伏见始终没能将他的计划付诸行动。
“五月学姊现在还在筑波吗?”
“是啊,一样是受聘的研究员。等契约一到期,我就要‘毕业’了。”
“到时候你要到别的硏究机关去,对吧?”
“也许吧。”
“结果,理科毕业却没从事硏究工作的只有我一个吗?”伏见故意叹了口气。“我真是落伍了。”
“伏见先生不是一开始就不打算从事研究工作吗?”优佳说。“对不对?”
“该怎么说呢?”伏见一边说一边舀着饭,但是饭粒却从叉子上掉落,洒在桌面上。
“啊,你后悔了。”礼子笑了。
“嗯,确实是这样啊,”伏见回答道,从口袋里拿出卫生纸,将饭粒用卫生纸包起来。
“我倒觉得伏见在企业第一线努力奋斗,比从事无聊的基础研究要适合得多,”安东说着兀自点头。“我觉得你做了正确的选择,是跟医疗相关的风险企业嘛,对吧?”
“嗯,我在里面负责企划。”
“没错吧?”石丸把身体往前探。“就是那家现在很热门的企业,对吧?我看过《东洋经济》的专题报导哦。”
“没想到你知道的倒不少。”
“报纸的广告栏里有健康诊断的标题,我好奇地看了一下,果然上头有伏见学长的公司名字。”
“啊,对了——”安东好像也想起什么来了。
“记得是三年前吧?你曾经寄来奇怪的传染病的检查试剂,要我当新产品的试用者。”
新山也点点头,他默默地喝着啤酒。伏见斜眼看着他开口说道。
“没错,就是那个东西,现在可是公司里最赚钱的摇钱树。”
“那不是很好吗?”
“优佳还在念研究所?”伏见把话题转到优佳身上,他不想多谈自己的事情。
“嗯,目前正在念博士课程。”
“还是火山学?”
“是啊。”
“真了不起,女人竟然跟火山扯上关系。”石丸很感叹似地说着。
“真是的,优佳老是让家人为她担心,”礼子的语气像个欧巴桑一样。“为什么会对那种危险的事情感兴趣呢?”
“她又不是印地安那琼斯,”五月说。“总不会往火山口跳下去吧?”
“不,确实是很危险。”新山摇摇头。“云仙普贤岳爆发时,死了好几个火山学者——不过,优佳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
优佳露出微笑。那是一个完美、经过刻意设计的微笑。
“我不会做出有危险性的事情啦,再说硏究工作几乎都是透过电脑模拟进行的。”
“可是只要一发现有蠢蠢欲动的火山,你们这些火山学者不是都会想靠上去看个究竟吗?”
优佳吐了吐舌头。“是啊。”
“果然。”礼子无限感慨地说。
“你就别担心嘛。”优佳对杞人忧天的姊姊说。“再说如果我被火山烧死了,就没办法捐出器官啦。”
“说的也是。”
新山用力地点着头,在场的人都默默地表示赞同。
聚集在这里的人,除了优佳之外,在大学时期都同属于一个社团。那个社团就是到处都有的轻音乐社,包括幽灵社员在内的话,名册上通常记载着将近四十个成员的名字。在这么多的成员当中,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这里的六个人变得特别亲密。
外人都将他们之所以会牵扯在一起的因素归咎于酒。因为将他们绑在一起的契机是在某次聚会当中,伏见和安东在不经意的情况下知道彼此都爱酒,于是开始有了互动。后来又知道新山非常喜欢威士忌,于是他也加入了行列。不久之后,轻音乐社的灵魂人物,素有酒豪之称的五月也加了进来,然后下酒菜达人礼子和不懂品酒、但是酒量惊人的石丸也掺上一脚。每当这几个人聚在一起,谈的不外乎都是跟酒相关的话题,因此其他的社员们便把伏见这几个人称为轻音乐社的“酒精中毒分会”。
但是,让这六个人建立起特殊交情的并不只有酒。他们还有其他社员所没有的共同点,那就是优佳提到的“器官捐赠”。那是“酒精中毒分会”的会员证,是一张代表愿意捐赠器官的卡片。
最先提议的人还是伏见。伏见就读生物系,升上大四之后,就被分派到研究室去,之后就每天进行动物实验。而当他在解剖实验用的狗时,突然发现了一件事——生物终归只是零件的集合体罢了,既然如此,应该就要做有效的利用。
有了这个认知之后,伏见到附近的便利商店去拿了放在柜台前面的器官捐赠卡,并写上自己的名字。“酒精中毒分会”的成员听说了这件事,对伏见的做法产生共鸣,于是所有的成员都填写了捐赠卡。所以,伏见在不知不觉当中,俨然成了这个团体的领导人。
“伏见学长果然是读理科的人。”
新山再度有所体认似地说。“竟然能领悟出生物就是零件的集合体这个道理。”
“也许吧。”安东将啤酒一饮而尽。“对用人格单位来看待人的人类而言,大概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把器官单独拿出来使用吧?”
“是啊。”这次是礼子发言。“当一个人处于脑死状态时,自己的器官对自己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但如果能帮上其他人的忙,感觉应该会更好。”
“我啊,”新山笑着说。“喜欢‘自己死后,器官还在别人的身体里面继续存活’的那种感觉。”
五月吃完沙拉,用纸巾擦着嘴。“新山真像个诗人呢。我只是觉得,还能够使用的内脏如果被拿去火化,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经常拿老鼠或兔子的器官去做实验,”石丸一边吃着礼子分给他的一半的肉一边说。“所以我已经有所觉悟,随别人怎么高兴用我的器官就怎么用。”
“既然如此,那就把石丸的器官拿去喂老鼠好了。”
礼子打趣着说。
“石丸不是爱玩水肺式潜水吗?”新山又说道。“在把器官捐给别人使用之前,就淹死在海中喂鱼好了。”
五月补充道。
“鱼好像都是从食物的眼睛开始吃起的吧?我可以想像七腮鳗在溺死的石丸的眼窝当中蠕动的样子——”
石丸大惊失色。
“别这样,请在这之前把我打捞起来吧。眼角膜在心脏停止之后十个小时之内都可以移植的。”
听他说得那么无奈,大家不禁开怀大笑。
“唉,我觉得结果大家都只是为了一种自我满足。”伏见收起了笑容。“大仓说的没错,因为自己不能用了,所以就送给别人,我们无从得知自己帮了别人什么忙?我们的器官捐赠给什么人?移植手术是否成功?这都不得而知。如果没有‘无所谓,一切应该都正顺利进行着’的信念的话,根本是做不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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