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来是这样胆大包天的啦，否则当初也不会主动请缨，舍生忘死，九死一生，悍不畏死，冒着必死无疑的风险，冲到神威狱里来救虎帅了啊！”

李耀从怀中摸出一枚用薄膜包裹的半凝固蓝胶，双手揉碎，在脸上均匀涂抹开来，配合着肌肉和骨骼的律动，不一时就恢复了本来面目，有些尴尬地看着雷成虎，一边提醒对方自己的救命之恩，一边不解道，“虎帅什么时候看出来我不是厉无疾的……不会是在诈我吧？”

“哼，本帅从不屑于用雕虫小技来欺诈，从一开始就知道光幕对面不是厉无疾，或者说，厉无疾背后还有更加可怕的黑手。”

雷成虎不屑道，“厉无疾是什么货色，本帅一清二楚，他怎么可能调制出这样一支可怕的舰队？更何况，以厉无疾这种标准四大选帝侯家族高层，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性格，把自己的性命看得比整个宇宙都要重要，又怎么可能单刀赴会，孤身涉险？他要是有胆子单枪匹马杀到本帅的旗舰上来，本帅把脑袋割下来给他都可以！

“如果厉无疾真的出现在本帅的旗舰上，那只有一个解释——他是被人用刀架住喉咙，用枪抵住后脑勺，硬生生逼过来的，所以刚才，他的眼神才那么幽怨，就是怕给你这个胆大妄为的狂徒陪葬，我说的对吗？”

“虎帅真是观察入微，原来我的计划有这么多破绽。”

李耀干咳几声，好奇道，“不过，就算厉无疾不是正主儿，虎帅又凭什么说‘果然是我’呢，就像是看穿了我伪装之下的真面目一样。”

“你的身份，并不难猜。”

雷成虎继续淡淡道，“你以‘黑风之王’的身份，在七海大市场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早已传遍整片七海星域，我不相信你之后会毫无动作，不想着再耍什么花样。

“再加上皇后殿下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以及我对你行为模式的评估，你准备实施‘斩首战术’，潜入到我身边的几率极大——只是我没想到，你会用这样一种方式，正大光明地潜入。”

“原来如此，不过那什么，虎帅，我要先声明一点——我这个‘黑风之王’和一百年前那个卑鄙无耻，落荒而逃，还狠狠坑了朝廷一把，害得你率领家乡子弟兵到前线去擦屁股的‘黑风之王’完全不是一回事，事实上，狠狠坑了你还有朝廷一把的前任‘黑风之王’黑夜明，已经被我打爆狗头，轰杀至渣了，不用谢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李耀顿了一顿，又道，“话说回来，虎帅亦是英雄虎胆，明知是我，甚至猜到我会实施斩首战术，竟然还敢大咧咧进入我的宇宙战梭，难道就不怕我忽然出手，将你擒住？要知道，这么近的距离，我真有动作的话，别说外面三台巨神兵，就算三百台巨神兵，都来不及阻止的！”

“你会吗？”

雷成虎笑了笑，道，“本帅在《告全帝国官兵书》上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和厉无疾说的每一句话也是真的，只要能尽快结束内战，保留更多帝国的有生力量去对抗圣盟，去创造人类文明的全新未来，本帅和什么人都可以谈，什么条件都可以交易。

“很久以前，本帅就和你说过，相对于那些卑劣无耻的‘假修仙者’而言，本帅还是更喜欢修真者一点，既然本帅连厉无疾这种‘假修仙者’都可以谈了，和你这个真正的修真者，又有什么不可以谈呢？

“我都十分好奇，你们这些一千年都没有大动作的修真者，在帝国如此风雨飘摇的时候，究竟能带来什么样的转机，更何况，你刚才自己也说了，本帅这条命都是你从神威狱里捞出来的，身为帝国军人，难道连见自己救命恩人一面的勇气都没用吗？”

“虎帅如此通情达理，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耀长舒一口气，“早知如此，我就换一个更直截了当的方法和虎帅谈，不用藏头露尾，搞这么多花样！”

“那就开门见山吧，你这样一个真正的修真者，来找我这个水火不容的修仙者干什么？”

雷成虎的声音逐渐变得冰冷而坚硬，就像是刚刚从低温弹药库中取出来的炮弹，“我们之间，似乎没有任何可以调和的余地，至少我对修仙大道，不会有半点妥协的。”

李耀眨了眨眼，道：“我只是来孤注一掷，赌上一局的！”

雷成虎皱眉道：“赌什么？”

李耀斩钉截铁道：“赌虎帅是一个真正的修仙者，是一个毫不妥协的原教旨主义修仙者，赌你所做的一切，真是为了帝国，为了人类文明，而不是向外面那些‘假修仙者’一样，仅仅将帝国、人类文明和修仙大道当口号，实际上却是自私自利，为一己私利可以践踏一切大道。

“我要赌你把人类文明的未来看得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甚至——看得比你最崇拜的黑星大帝武英奇更重要！”

雷成虎沉默片刻，眼底流动着幽暗的光芒，道：“你果然知道了陛下的真正身份，我越来越欣赏你了，修真者李耀。

“既然大家都知道陛下的存在，你就更应该死心了——你知道，我是绝不可能背叛陛下的！”

“那可未必。”

李耀死死盯着雷成虎，一字一顿道，“如果你真是一个纯粹的、真正的、毫无私心的修仙者，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真人类帝国的利益和人类文明的未来，那么，当黑星大帝武英奇的所作所为，有损帝国的利益，并且会毁灭人类文明的未来，你就应该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反对他！

“归根结底，你全心全意效忠，并愿意贡献一切的对象，是帝国，是人类文明，而不是某一个具体的皇帝——即便这个皇帝是黑星大帝也不行，我这么理解你的道心，对吗？”

雷成虎愣了很久，哑然失笑：“你们修真者，都是这么牙尖嘴利吗？陛下当然不等于帝国，更不等同于人类文明，但放眼今日的星海中央，还有谁比陛下更有资格代表帝国和人类文明？我不誓死效忠陛下，难道要效忠那四个不成器的选帝侯，或者万界商盟这些满身铜臭，毫无廉耻的黑市商人，还是说，要效忠你们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修真者？”

“虎帅究竟愿意效忠谁，或者谁都不效忠，而是自成一派——这些都轮不到我来操心，我只是想好心好意提醒虎帅一句，武英奇有问题！”

李耀深吸一口气，连珠炮般道，“虎帅难道不觉得自己跳跃到七海星域的时机非常不妥当吗，这么早跳跃过来，会令你卷入万界商盟和四大家族联合舰队的双重漩涡，等你花几个月时间摆平所有敌人，自身也损兵折将，伤亡惨重了！

“我相信这个时间点是武英奇的命令，所以他根本不信任你，就是要用‘七海之战’达到‘三败俱伤’的效果，让惊雷舰队、万界商盟和四大家族联合舰队都元气大伤，把你们统统削弱到极限，再也无力和他争锋——当然，也抵挡不了圣盟的进攻。

“还有，惊雷舰队原本是架在四大家族咽喉上的一把刀，贸然离开四大家族腹地，跳跃到帝国边陲的七海星域来，固然能取得局部战场的胜利，却也令帝都空门大开，四大家族的皇牌舰队绝对会抓住这个机会，大举进攻帝都的！

“这样的低级错误，连我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不妥，我不相信虎帅这样的军事专家会看不出来，所以，你有没有问过你这位‘陛下’，究竟打算拿什么来抵挡四大家族的皇牌舰队？就凭一帮几百年没动刀枪的御林军，还是规模并不大的深海舰队，还是刚刚投降他不久的乌合之众？

“不，不可能的，武英奇纸面上的军力绝对抵挡不住四大家族皇牌舰队的轮番进攻，所以他一定有秘密武器，非常犀利的，足以毁天灭地的秘密武器，而这件秘密武器一旦发动，甚至会对整个帝都，整个极天界、天极星，造成不可挽回的破坏！

“虎帅，你这么崇拜、敬仰和臣服于黑星大帝武英奇，是他的天字第一号大忠臣，试问，他有没有将这件秘密武器的底细告诉你，让你也有所准备呢？来来来，我们不妨赌一赌，倘若他真的告诉你秘密武器的存在，我也把头割下来给你都可以！”

雷成虎的脸上，逐渐笼罩了一层铁青色的光芒，沉声道：“李耀，倘若你到我这里来，只是想用这么拙劣的说辞挑拨离间的话，那就不必浪费彼此的时间了！正所谓‘天心难测’，陛下自有必胜的把握，为人臣子者，只要舍生忘死，奋勇向前就好，如何能去猜度君王的想法和计划？就算不是君王，仅仅是一般的统帅，难道在你们修真者的世界里，就没有‘军事机密’的说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