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州往事》 篇外 第三十四章 参一本

作者：晏道理

王选在老窝子约了赵力，这次他没有叫其他人，而是找了一个肃静的茶馆。穿着旗袍的服务员小妹泡好茶退了出去，赵力这次的目光没有停留在小妹的大腿上，而是等待王选开腔，王选道：“赵厂长，姓孟的项估计要上马了。”

赵力对此也是有所顾忌，但也无能为力，叹了一口气道：“谁上谁下都有可能，这不是我们可以决定的事情，只要能让世安厂活过来就是好事。我想了，这样也好，一旦还是盘不活，就把责任推给姓孟的了事。”赵力是世安厂的老人，从内心深处当然还是希望世安厂能够起死回生，这句话倒也不是假话。

王选道：“关键是我还听到一些风声，说是世安厂干部要调整，姓孟的很有可能随着项目上马一起提上去。”

赵力颇有意外，心道：“一旦孟宪国乘势而上，先不说以后‘行事’是否方便，仓促下马对自己是相当有风险。”他追问道：“消息准确吗？”

王选踌躇地道：“怕是十有八九啊！”

赵力完全没有预案，本以为可以挂个空挡慢慢滑靠在路边等退休，没有想到还来一个急刹车，他道：“咋办，不让他上？”

王选道：“有一个办法，我想征求赵厂长意见。”

赵力道：“你说！”

王选道：“上次姓孟的照片还在我这里，既然侯海洋没有反映，那我们就往纪委投，往市政府陈市长那里投，看这种干部他们敢不敢用！”

这是目前可以想到最好的办法，但赵力毕竟是老江湖还有自己的担忧，皱眉道：“还是那句老话，我马上要到点了，平稳第一。别看孟宪国平时看似不怎么发声，关键的东西也不在他手上，但毕竟也在我们周围混了两年，逼急了的话，这条老狗会不会乱咬人。”

王选道：“姓孟的平时被我们压得死，一旦上位肯定要发难，我建议还是要先下手。”

赵力摆摆手道：“这事我再考虑一下，先不要动。”

王选看赵力态度坚定，也就不再劝，但心中还是打着自己的算盘。王选今年不到五十岁，和孟宪国向来是针尖对麦芒，性格强硬的他，显然不愿意看到孟宪国骑到自己头上，心中暗自腹诽赵力已经没有当年的锐气。回到家，他掏出了孟宪国的“艳照”装进了信封……

那边林幺鸡回到自己屋里，发现除了现金和一条金项链之外，锁在柜子里的照片也不见了，他脑袋转得快，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事关很多人的前途与命运，他甚至没有和许大马棒打一声招呼，简单收拾了东西，跑路了。

过了几天，副市长陈志刚让秘书打通了侯海洋的电话，让侯海洋来市政府一趟。侯海洋和陈志刚之前并没任何往来，目前两人在工作上也不相交，这个电话显得很是蹊跷，侯海洋也没问什么事情，按时来到陈志刚的办公室会客室等候。此时，会客室已有另外两人在等候，其中一个侯海洋认识，是国资委的房文龙，侯海洋便大致知道为何而来；还有一人侯海洋不认识，房文龙便向侯海洋介绍道：“侯书记，这是市纪委监察一室的主任张郃。”接着又对张郃道：“这是侯海洋，世安机械厂的纪委书记。”

侯海洋先道：“张主任幸会，等会我正好有些情况向组织汇报。”

侯海洋的编制是放在纪委的，作为副处级的干部，整个纪委不上十个，张郃是闻其名但不识其人，今天看到年轻帅气侯海洋后，伸出了热情的双手，道：“配合侯书记办事，是我的职责。”

这边三个人刚刚对上号，秘书小王就开门邀请三个人一起进去，秘书小王泡了三杯茶，陈志刚就招呼捧着被茶杯的三人坐在沙发上。

秘书退去，陈志刚开门见山道：“你们三个碰过头后应该知道找你们是为何事，世安机械厂作为市里试点改革的国企，这一步棋市委市政府都很重视。我这边掌握了一些方面的情况，我先说，你们补充。”

陈志刚打开文件夹，带上老花眼镜道：“这是我前期收到的两个改革方案，涉及经费均为两个亿，着实不少，我和你们国资委的聂主任专门去调研过一次，目前基本确定按照第二方案来走。”

房文龙点头道：“是的，陈市长。”房文龙瞟了一眼侯海洋，暗示道：你要是有方案也得拿出来了。

侯海洋没有说话，静待陈志刚继续说，陈志刚拿出第二份材料道：“这是也是聂主任给我的，是一份世安厂新的运行机构建议稿，听说是出自侯书记的手。”说着，盯着侯海洋。

侯海洋道：“是的陈市长，一些拙见，供市里参考。”

陈志刚道：“这不是拙见，我仔细看了一下，和省委市委的精神不谋而合。精兵简政嘛，这是毛主席当年就提出的理念，机构这个东西少则不通，多则不畅，就像一个抛物线，我们要找到峰值出现的那个点，使之既保持左右协同，又要保持上下贯通，还不能互相推诿。我把这个建议稿给组织部门也看了，他们提了一些意见，你再看一看，接下来世安厂的机构配置就按照这个走。”

陈志刚这一段说了不少，看得出对侯海洋的提案很是满意。侯海洋的提案直接将厂领导的配置从11名砍到5名，建议将厂长制变成经理制，将副职领导的权利有机合并，并注重互相监督；下属机构有取消也有合并，还增设了一个市场营销部等。后期组织部的修改意见就比侯海洋的高度要高些，建议国资委的领导直接兼任董事长，以更直接地把控世安机械厂的改制以及未来发展。

侯海洋接过修改后的稿件道：“我回去好好研究。”侯海洋毕竟不是世安厂的行政主管，所以并没有说认真贯彻执行的话。

陈志刚道：“对了，你是不是之前有写过一个针对于基层党组织建设的调研？”

侯海洋点点头道：“当时在基层摸索一些不成熟见解。”

陈志刚也是点点头，他看侯海洋态度低调谦和，心里既有赞赏，又有些隐忧。

陈志刚找出第三份资料，这下轮到张郃得令了，他竖起耳朵准备陈志刚发话，陈志刚道：“纪委干部来了，自然不是什么好事。”陈志刚看到房文龙和侯海洋似乎想回避，继续道：“房处长、侯书记你们不用回避，一起听。”说完丢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就是孟宪国，刚才所说的第二方案的主导者，也是我们准备在世安厂提拔重用的人。”陈志刚的表情很复杂，对于下一步是否重要孟宪国，他的心理开始动摇。

张郃道：“其实我们纪委也收到了，没有及时给市长汇报，是我们失误。”

陈志刚摆摆手，道：“这不怪你们，要是所有人的照片都给我看，我还当什么副市长，当个花边新闻编辑还差不多，只是这种照片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我的桌子上，我不能装作没看到。”陈志刚的语气很有些恨铁不成钢。

张郃道：“前不久我们纪委发过通知，严禁公职人员出入娱乐场所，孟宪国目前的身份是企业的官员，尚不在限定范围内。但毕竟也是国企干部，这样做至少要对他进行诫勉谈话，我查过他档案，还不是党员，如果是党员还要以党纪处罚。”

陈志刚心里一凛，暗道：“诫勉谈话，那就是不能在短期内提拔了。”

陈志刚转文道：“侯海洋你是世安厂纪委的，对于这个事情，你这么看？”

侯海洋早有心理准备，他拿这照片可比陈志刚和张郃早得多，一旦上面问起来怎么说他早有准备，侯海洋道：“首先，孟宪国肯定是犯了错，这是客观现实，不能袒护。但我觉得还要推敲事情背后的东西，这个照片谁照的？谁把他投向纪委、投向市长？目的又是什么？只是看不惯他的骄奢淫逸，还是和孟宪国有私人恩怨，想阻止孟宪国的升迁？还是阻止的目的是要掩饰自己的老底？”

陈志刚感觉侯海洋知道的情况不少，鼓励道：“你不要卖关子，是不是掌握了什么情况，大可说出来，今天下午剩下的时间，我都是留给世安厂的。”

侯海洋道：“不瞒陈市长和张主任，我这里也有照片，而且和你们拿到的照片在同一场景，但不止他一个人。”侯海洋掏出一张照片，里面有王选清晰的脸。侯海洋推断出当时林幺鸡接到任务就派人来拍照，拿到相机之后林幺鸡留了私心，把王选的照片偷偷截留下来，毕竟王选知道自己干的不少坏事，也许这张照片有朝一日就会有用。侯海洋继续道：“这是王选，世安厂的副厂长，我在世安厂时间半年有余，这两人的明争暗斗我是看在眼里。”

陈志刚道：“我看你的态度是倾向性的，有什么理由吗？”

侯海洋道：“不瞒陈市长，我根据照片的线索顺藤摸瓜，找到了更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刚刚拿到的账本，这上面虽然不是怎么动辄上百万的大钱，但管中窥豹，可见一斑，足以证明某人的斑斑劣迹！”说着，侯海洋把账本递给了身边的张郃。